□ 马海霞

火车上，一位东北大姐误把我认成熟人，热情招呼我去她下铺聊天。前两次我都摇头拒绝，第三次她突然笑了：“哎呀，我这老眼昏花的，认错人了！要搁年轻时，我这眼神可毒着呢，就凭这双眼，给我妹妹挑了个好丈夫。”

大姐是退休职工，正和老姐妹们结伴旅游。火车经过某县时，她指着窗外说那是妹夫老家。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当年她在单位上班，驻地离军营近，常搞军民联谊。有回团长找她帮忙，想给几个快退伍的老兵介绍本地姑娘，好让他们留下来安家。大姐一口应下，心里却打着小算盘：得先挑个最好的给自家妹妹。

去团长家“相人”那天，客厅里坐着一溜穿绿军装的小伙子，个个晒得黝黑健壮。大姐瞅来瞅去没见着特别出挑的，正打算放弃，突然发现门后还猫着个兵。这小伙眉宇间透着股英气，跟其他人不太一样。问他为啥躲这儿，他老实巴交地说：“我条件差，个子不高，老家还是山区的，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这番话反而让大姐更中意了，当场就定下他和妹妹相亲的日子。

谁知妹妹见面后直摇头。大姐来了脾气：“父母不在了，长姐如母，这事我说了算！”看妹妹急得跳脚，她又改口哄道：“随你便吧。我去上班，你帮我把发好的面蒸成馒头。”临走时，大姐“咔嗒”一声把大门锁上了，钥匙往兜里一揣就去上班了。

等下午下班回来，面都发得溢出了盆，两人还在屋里聊得热乎。大姐心里有数：这事成了。

可新问题来了——妹妹在油田有“铁饭碗”，妹夫退伍后却执意要回老家。大姐急得找团长说理：“当初不是说要留在本地吗？怎么还把我妹妹拐跑了？”团长笑着说：“这小子本来就不在相亲名单里，是你非要选他当妹夫的。”

妹妹跟着丈夫回山村后，第一次带孩子回娘家时，大姐在火车站愣是没认出来——当年那个时髦的城里姑娘，现在黑瘦得像个农村妇女。大姐心疼坏了，硬给两口子在市里找了工作，可没留住几天，他们又带着孩子回去了。

“现在可不得了喽！”大姐突然眉开眼笑，说着掏出手机给我看妹妹一家的合影。照片上的妹妹笑容灿烂，完全看不出当年黑瘦的模样，“妹夫搞养殖发了家，现在开公司当老板，在老家那一片是数一数二的，还解决了不少人就业呢！”

我问大姐当年哪来的勇气撮合这桩婚事，她笑着说：“不是真包办，是不希望妹妹看一眼就否定。我老伴也是退伍兵，当初我也看不上他的长相，可相处久了才发现是捡着宝了。军人踏实可靠，我就想让妹妹多了解一下。你看，现在她常说我眼光毒，给她找了个好丈夫。”

火车继续前行，大姐的故事让我明白，有些缘分，需要多给彼此一个了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