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来源: 菏泽日报 发表时间: 2025-10-01 09:24
□ 吴建
中秋佳节,儿子从外地带回一盒装帧考究、价格不菲的月饼。拆开精美的包装盒,4块小巧玲珑、图案精美的月饼静静地躺在四个格子里。拿起一个轻轻地咬上一口,咸而不腻,香而不糯,说不上特别好吃。品味着这昂贵的月饼,不由得想起儿时我母亲做的土月饼。
20世纪70年代,物资匮乏,不少副食品都要凭票供应。每年中秋节的月饼,也要凭粮票才能买到。我家是纯农户,哪里有粮票?好不容易从亲戚那里换来几两地方粮票,也仅够买4块月饼。就这4块月饼,2块送给奶奶,2块送给外婆,一家人还是吃不上月饼。为了让我们中秋节能吃上月饼,母亲自己动手烙给全家人品尝。
母亲制作的月饼虽然很“土”,但制作的流程一个也不少,和面、制皮、包馅、成型、铺芝麻、蒸烤,一环紧扣一环。她先把发酵的面粉和好,用力在桌上揉,揉成一个大面团,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制馅。馅有好几种食材,红糖、桃仁、杏仁、橘皮、碎花生米等,将这些食材放在瓷盆里搅拌均匀。接着制皮,把面皮捏凹进去一个小窝,拿勺子舀半勺馅料,轻轻包好,拍成圆形,上面撒上少许芝麻。包好的月饼一个个摆放在菜板上,放在灶台边。母亲在铁锅四周刷上一层菜油,把月饼挨个儿贴在油晃晃的锅沿。父亲坐在灶膛前烧锅,我也坐在他旁边,看着通红的柴火欢快地舔着锅底,内心充满了即将吃到月饼的愉悦。待反面烙得金黄金黄的,母亲便将月饼翻过来烤。烙到一定火候,月饼的香味便弥漫开来。我贪婪地张开嘴巴,吮吸着香甜的空气。
母亲将烤熟的月饼铲出来,放在大瓷盘里。待到热气蒸发,月饼冷却,我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张口便咬。烙好的月饼,外表金黄,圆溜溜、香喷喷的,我三下五除二就吞下一个。父亲不让我再吃,说要先敬月亮。三间低矮的瓦屋前,青青竹枝围成的篱笆院里,一张陈旧的八仙桌上,摆放着4个青花瓷碗,碗里有黄澄澄的柿子、甜蜜蜜的大枣、圆滚滚的石榴,还有飘溢着浓香的月饼。父亲点亮红烛,燃了一炷香。神色庄重的他手持长香,面向刚刚出浴的月亮拜了几拜,再回过头将香插进香炉。我们瞪大眼睛,眺望天庭。中秋节的月亮,似崭新的玉盘,不染纤尘,清光四溢,格外清纯,格外皎洁。
母亲招招手,叫我们都去叩首拜月。我们学着父亲,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香炉前,虔诚地向月亮姑娘三磕头。母亲在旁喃喃祈祷:“嫦娥娘娘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保佑我家小孩学习好,长大有出息。”供桌上红烛摇曳,香烟袅袅。烟雾中,月亮亦真亦幻,笼罩了几分朦胧而又神秘的色彩。小花狗看着我们朝月亮跪拜,也向着天空“汪汪”地喊叫了几声。母亲呵斥道:“走,一边去!”小花狗乖乖地跑到大门边蹲下,委屈地望着我们。待我们都祭拜完,父亲吹灭蜡烛,撤去香炉烛台。方桌上,只留下月饼、石榴等供品。
如水的月光穿过青纱般的薄云,淡淡的清辉洒满了篱笆小院。我们扑向桌边。母亲笑笑说:“别抢,今天大家都有份。”她让我们坐下,在每人面前都分了一块月饼、一个石榴。我又拿了一块月饼,呀!甜甜的,香香的,酥酥的。我大口大口地咬,狼吞虎咽。姐姐们文雅一些,细嚼慢咽。大家边吃月饼,边嘻嘻哈哈地说笑,院子里热闹起来,一扫刚才敬月的凝重气氛。家人们谈天说地,享受着平日少有的天伦之乐。小花狗又跑过来,在我们身边蹦来跳去,分享着我们的快乐。
而今,人们的生活越过越红火,商超里各种各样精制的月饼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咸的、甜的,广式的、苏式的,肉类的、五仁的……种类繁多,应有尽有。可无论吃哪一种月饼,我都感觉没有母亲做的土月饼那么美味——童年的月饼,经过岁月的发酵,酿成了生命里最美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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