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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秋

作者: 来源: 牡丹晚报 发表时间: 2025-10-10 10:19

□张长国

久居城市,远不如在乡间对季节的感觉那么敏感。一天下班,忽然闻到路边烤地瓜的甜香,不禁想起鲁西南乡间的秋。

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秋天,鲁西南的田野是被染透的调色盘。玉米秆举着金黄的棒槌,棉花棵缀着雪白的絮朵,地瓜叶在垄间铺着深绿的绒毯,风一吹,满是庄稼的清香。

父亲虽然在乡镇上班,但那时的秋假,他总要带我回老家帮奶奶掰玉米。在鲁西南,玉米不叫玉米,叫棒子,收玉米也叫掰棒子。天刚蒙蒙亮,父亲就起床下地了。等我起来时,天已大亮,我踩着露水往玉米地跑,裤脚沾了草籽也不管。玉米秆比我还高,叶子边缘的锯齿拉得胳膊生疼,却挡不住我钻来钻去。父亲正神情专注地掰棒子,他左右开弓,一手往玉米棒上一搭一掰,只听“啪”地一声,牛角般的棒子便应声而落,他用力一甩,扔到垄间。随着他向前推进,垄间的棒子不一会儿就聚成了一堆。我把棒子一个个装进麻袋。累了,就逐个查看玉米秆的根部,若是发现通红又细的玉米秆,便两手薅下来,剥了皮吃里面的嫩瓤,清甜得像甘蔗。正午的太阳晒得玉米叶发蔫,我们把玉米运回家,倒在院子里,堆成金黄的小山。晚上全家围着灯剥玉米皮,奶奶会给我讲故事,父亲则把剥好的玉米绑起来,挂在房檐下、树杈上,像一串串金色的灯笼。

棉花地是另一种景致。九月的棉桃炸开,白花花的棉絮露出来,像盛开的雪绒花。奶奶在脖子上挂着个化肥袋拾棉花,手指在棉桃间翻飞,一会儿就拾了半袋子。我个儿矮,跟在后面专拾靠地面的棉朵,有时会揪个硬邦邦的青棉桃,用力甩到远方,再学着电影里的镜头大喊一声:“卧倒!”奶奶见了就笑:“俺孙成八路军喽。”棉花背回家,摊在院里的苇席上晒,阳光晒过的棉花软乎乎的,满是太阳的味道,我最爱躺在上面睡觉。奶奶会挑最白的棉絮给我做棉袄,穿在身上,暖得像裹了团云。

最盼的是刨地瓜。跟着爷爷扛着抓钩来到地里,一抓钩下去,一撬,带着泥土的地瓜就滚了出来,红皮的地瓜像一个个胖娃娃。我蹲在地上捡,把沾着土的地瓜在衣服上蹭蹭,咬一口,甜丝丝的土腥味格外香。累了,爷爷会在田埂边挖个土坑,捡些玉米秆、棉花壳当柴火。他把地瓜放在土坑上方,用柴火烤,火苗“噼啪”地舔着地瓜,我蹲在旁边守着,眼睛盯着坑口,生怕地瓜被烧糊。等柴火烧得差不多了,再把地瓜焖到坑里,外面用土盖上。干一会儿活回来,爷爷用镢头把土坑扒开,金黄的地瓜冒着热气,外皮焦黑,掰开来,里面的瓤流着糖汁。我烫得直甩手,却舍不得放下,一口下去,甜到心里。有时还会烧花生,把刚拔的花生带泥埋进火里,等熟了扒出来,花生壳焦黑,剥开来,仁儿喷香,满是泥土的气息。

如今,我离开家乡,再也没见过那样辽阔的秋田,也没吃过那样香的烤地瓜、烧花生。可每当秋风起,我总会想起鲁西南的收秋时节——玉米地里的笑声,棉花地里的白絮,烤地瓜的火苗,还有家人的笑脸。那些日子,像晒透的棉花一样软,像烤得流油的地瓜一样甜,藏在记忆深处,一想起,就温暖了整个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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