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松夏

岁月流转，寒暑交替。成武，这座延续了千年的古县，以独特的文化魅力穿越漫长时空，书写了鲁西南大地上的灿烂与辉煌。

以石为卷，握凿凝神，将一块块静默的青石铺满文字，记录独特的历史，镌刻时代的经典，或留下褒奖与缅怀。于是，石上的“云烟”成为历史的见证。

成武地处平原，本地不产石头，所有石料皆取自百里之外的羊山。经过工匠们辛苦地采料、选料、运输、打磨与镌刻，一座座风格多元、内容各异的石碑与其他石件便呈现在人们面前。

凿刀闪烁，石沫飞溅，历经一道道严谨工序，张寿墓碑（蔡邕书）、孔子庙堂碑（虞世南书）、张成墓碑（赵孟頫书）以及王庭筠的诗碑等，成为成武文化史上一道道绚丽的风景。而在众多珍贵碑刻中，虞世南所书的“城武本”《孔子庙堂碑》尤为突出，被金石界与书法界誉为瑰宝。

“城武本”《孔子庙堂碑》，亦称“东庙堂碑”，现藏于成武县博物馆。文采斐然的碑文、圆劲秀润的笔法、棱角匀称的碑身，无不成为艺术的经典。

公元626年（唐武德九年），书法家虞世南奉命撰文并书写《孔子庙堂碑》。碑文以骈体记述孔子创立儒教对社会的影响，赞颂唐朝政府治国安邦的丰功伟绩，以及封孔子后裔孔德伦为褒圣侯与修葺孔庙等事。全文2000余字，洋洋洒洒，极富文采。据传，“立碑之后，车马集于碑下，捶拓无虚日，不久碑即毁，后相王李旦重刻，又毁。”因此，《孔子庙堂碑》的唐拓本极为珍贵。

随后，陆续出现《孔子庙堂碑》的摹刻本。千年流传至今的摹刻本仅存两种：一处在山东成武县，称“城武本”或“东庙堂”；另一处在陕西西安碑林，世称“陕本”或“西庙堂”。“城武本”《孔子庙堂碑》碑身高2.9米，宽0.89米，厚0.22米，无首、无座，未刻摹刻年月与摹刻者姓名，石碑的摹刻年代遂成千古之谜。而“陕本”因刻有摹刻者姓名及摹刻时间，一切皆有清晰的历史脉络。

历史为“城武本”《孔子庙堂碑》笼罩了重重迷雾，也为孜孜不倦的学者留下多种探寻的路径。每一种可能都为接近真相提供了线索。关于其摹刻时间，历来众说纷纭：有研究者提出是元惠宗至正年间，也有学者从岁月深处找出翔实史料，坚持认为是北宋摹刻。我更倾向于“北宋摹刻”之说。

学术探寻是抵达真相之前的艰难跋涉，如江河汇流，应包容所有观点，碰撞或交锋。我们需借助史料的光亮与温度，逐步拂去岁月的迷雾与尘埃。

公元1366年（元至正二十六年），著名藏书家、诗人虞堪为“城武本”《孔子庙堂碑》作序，称该碑“因定陶河决得之”，此为“城武本”《孔子庙堂碑》最早的序。后清人甘扬声又为之作跋：“闻碑因浚河出，其有神物呵护耶”。由此可知，“城武本”《孔子庙堂碑》在至正二十六年前曾因故埋入地下，至正年间发生源自定陶的河患，疏浚河道时重新出土。虞堪序文说明“城武本”《孔子庙堂碑》其实早已存在，元至正年间仅为重新出土，甘扬声的跋文进一步补正这一点。清代金石学家翁方纲在为“城武本”《孔子庙堂碑》作跋时，也认为：“陕本泐处，此具有之”，并根据虞堪序文断定：“城武本”《孔子庙堂碑》“则非宋后刻也”。

其实,在探寻“城武本”《孔子庙堂碑》摹刻年代时，还需提及一位历史人物——北宋宰相庞籍。庞籍为宋初成武人，进士及第后历任地方官，天圣五年（公元1027年）奉诏编修敕令，参与《天圣编敕》的制定，后官至宰相，监修国史。以其阅历与地位，有机会获得《孔子庙堂碑》的唐初拓本。庞籍为官期间，不仅参与家乡成武孔庙的修建，还为之撰写碑文。当时，庞籍回成武时是否携带《孔子庙堂碑》的唐拓本？是否令人复刻于成武？这又成为一桩历史悬案。

今天，我们或许已无法确知“城武本”《孔子庙堂碑》的具体摹刻时间，但可清楚了解：因六百多年前一次意外的洪水，此碑从河流溃堤处的泥土中重见天日，引来世人关注，后被移至成武文庙，成为人们观摩学习的碑刻。再后来，因碑身修长平坦，一度成为糖果厂晾晒成品的台案与机器基座。虽略有破损，却为后世留下珍贵的碑文。而蔡邕所书的张寿墓碑则命运多舛，被人从中间凿空，历经千年，终以残缺之身成为另一古碑的碑座，致使碑文残缺不全，留下永远的遗憾。

何以成武？因其历史之悠久，文化之厚重。

早在新石器时期，先民已在成武大地上居住繁衍。周初地属郜国，秦时置县“成武”，后改为“城武”，再复为“成武”，两千多年来，“成武”之名读音未变。县境内还有“秺”“郜”等古国遗址，漫长历史造就了丰厚的地域文化。相传，孔子弟子曾参曾与冉雍、冉耕、冉求在县城西北的文亭山上探讨学术，相互切磋，留下“曾子与三冉会文”的佳话。

何以成武？因其独特的石上“云烟”，也因勤劳的人民。

时光无痕，饱经沧桑的石碑已成为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成为后人叩问历史的“钥匙”。文化传承从未停滞，无论是苟变、张寿、孙期、祝维岳、庞籍、苗好谦、胡海等不同历史时期的先贤代表，还是新时代的成武人民，都将传承与创新视为自己的责任与使命。

如今，成武这座拥有“孔子庙堂碑”的千年古县，正沐浴新时代的朝阳，迸发出强劲生命力，华丽蝶变为“鹰击长空”的水韵新城，谱写新时代跨越与崛起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