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鲁西南方言中，许多词语源自古代典籍或生产生活。例如，在评价一个人为人处世方面的一个方言土语——“五茧不结六茧”。

生活中，若你托人办事，对方信誓旦旦，约定几日办成。你满怀期待，到期时他却推三阻四，从未真正办成过事。这种人算不上诈骗，却也不办实事，民间就把这种人称之为办事“五茧不结六茧”。在读音上，这里的“茧”读为“姐”。

从字面上来理解，“茧”和蚕有关。那么，“蚕茧”怎么又和人的做派挂钩了呢？原来，这和蚕的生长周期有关。

菏泽历史上是蚕桑之乡。北宋末年，著名文人、医学家庄绰所著的《鸡肋编》记载：“河朔山东养蚕之利，逾于稼穑。”可见当时山东养蚕之盛，收入超过农耕。书中特别提到成武县纺织技艺高超：“单州成武县织薄缣，修广合于官度，而重才百铢，望之如雾。著故浣之，亦不纰疏。”这段话的大意是：当时成武县民间所织造的一种丝绸非常薄，大小符合官方的要求，重量才四两左右，远远看去，好像雾一样。穿时间长了，用水洗也不破损脱丝。从这里看，纺织技术发达，就代表这里的蚕桑业非常发达。

农民养蚕是需要技术的。蚕以桑叶为食，在不断进食后，经过一段时间就开始蜕皮。其间，约有一天不吃不动，这种状态叫做“眠”。蜕皮一次便增加一龄，蜕一次皮是二龄蚕，也就是“二茧”；总共要蜕皮四次，成为五龄蚕，即“五茧”。五龄之后，蚕才开始吐丝结茧，这样的蚕才算正常，蚕农也才能煮茧缫丝进入下一环节。但有些蚕进入“五茧”后，因各种原因不吐丝结茧，前面的付出便全白费了。因此，这种现象被称为“五茧不结六茧”。

“五茧不结六茧”最初用来形容只顾个人眼前利益而损害大众利益的人。《鸡肋编》中记载，由于山东种桑多，到了冬天，村里一些人因缺少柴薪取暖，常偷砍桑树枝当柴烧，造成很大危害。抓到这些人后，因赃物估值不高，处罚较轻，不足以起到警戒作用；若想关入监狱惩戒，又怕囚犯过多难以管理。单州城武县县令聂忞（“城武县”为旧称，今作“成武县”），是兖州人，出身贫寒，深知民间疾苦。他抓到偷砍桑树枝的人后，依法判决，并根据赃款多少，将赔偿分成十期，让犯人的家属分期缴纳。远处的保甲、邻里怕犯人逃跑，催逼得比官府还紧——比如限三天缴纳一期，往往要先关押一个月才放行。根据情节轻重，每期缴纳时还会加以杖责，打得犯人几天起不来床。即便犯人想一次缴清，里正也会故意阻拦。在聂忞的治理下，没人再敢砍桑树，全县的桑树长得十分茂盛，春天桑叶遮天蔽日，百姓大受其益。由于桑树是家庭收入的支柱，也有人因仇怨，在仇家桑树干上剥去一尺左右的树皮，绕树一圈，称为“系裹肚”，即使是大树也会枯死。有时一夜之间就有几百棵树受害，这类事多是大户欺压小民，小民因此报复。但北宋时没有电子监控，乡下也没有派出所，破案率不高，人们无计可施，只能恨恨地借用养蚕的说法骂一句“五茧不结六茧”。

如今，菏泽农村已不再以蚕桑为主业，但经过千年的口语流传，这句话逐渐成为形容人不靠谱、办事说大话没结果的方言土语。       张长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