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宏

冬日里，母亲坐在堂前的门槛上，膝盖垫一块旧布，就着屋檐下的一片暖阳，把春日备妥的鞋底、鞋面，趁闲搓好的麻线，一一平摊在笸箩里，亲手给五个子女，各缝一双新布鞋。

缝制鞋面和鞋里是细活，全凭心灵手巧。最费力气的是纳鞋底：锥针穿透层层布料，麻线“噌噌”地随针而出，再使劲用铁拐子把线拉直绷紧。不久，洁白的鞋底上，便出现了一行行细密规整的纹路。

母亲做的布鞋，好看又耐穿，邻里纷纷夸赞。

妈妈做新鞋之日、便是我盼望新年之时。脚上的旧鞋，早已是前露脚趾，后跟磨破了底，惨不忍睹。我盼着早点穿上白底黑面的新棉鞋。

上了中学，第一次穿球鞋，走路都带着风，心里满是摆脱布鞋的雀跃；工作后，换了皮鞋，穿布鞋的日子少了，母亲做鞋的负担也轻了许多。

女儿满月，母亲送来了棉衣、棉裤、绣着虎头的棉鞋，也给我和媳妇各捎来一双布鞋。鞋柜里鞋履琳琅满目，这双布鞋被我们随手搁在角落，成了不起眼的旧物，从未认真上过脚。

如今，愈发偏爱穿轻便的平底鞋，这令我常常忆起那双不知去向的布鞋和母亲低头纳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