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慧敏

两年前，慈祥的母亲走了，终年88周岁。

母亲因为早些年曾经的脑梗，导致半身不遂，坐轮椅九年，临终前卧床九个月。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我的弟弟、妹妹、弟媳轮流在她身边照顾。2019年农历八月初九，母亲开始昏迷不醒。我们围坐在母亲的床前，我一直握着她的手，含着眼泪望着她，轻轻地呼唤着她。八月初十晚七时左右，她老人家不顾我们的呼唤，停止了呼吸……我和弟弟、妹妹、弟媳等亲人们顿时扑倒在地，失声痛哭。

前天晚上，我从睡梦中哭醒，因为我又梦见了我的母亲。母亲端坐在农村老家堂屋里，微笑地望着我。我和往常一样坐在她的身边，似乎对她说着什么，可是母亲只是微笑，却不言不语。一转眼，母亲突然不见了，我大声呼喊：“娘！娘！你在哪里？”醒来后，打开灯，望着天花板，我努力回想着这个梦，努力挽留着母亲的身影。两年来，这样的梦不止一次。

每次回到农村老家，刚到家时和将要离开家时，我都会走进母亲生前住的那个房间。多少年来，我已经看惯了那个有母亲坐在床前，或家人集聚在一起说笑、聊天的房间。可是如今，房间内没有了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我的心的母亲，没有了往日充满着和谐、温暖的家庭气息的场景。每当此时，我都会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每当家中有些好吃的食品、水果时，我都会像以前那样第一时间想起：“快给母亲送点儿去吧。”可是转念一想，意识到母亲已经不在的时候，我都会呆呆地站在原地，用手抚摸着那些好吃的食品，悲痛无比，泣不成声。

每到周末，或者是节假日、传统节日，我都会像以前那样不由自主地想对女儿说：“妮，明天回老家看望你姥姥去。”可是，如今，当我意识到母亲已经不在的时候，心中顿时空荡荡的，甚至是孤独和恐惧。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失去了双亲，家乡已成故乡。如今我们姊妹几人一起再回到老家，虽然看到家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仍感到无比的亲切，可是，却少了以前回到家中的那种温馨和幸福的感受。

亲爱的母亲走了，永远地走了。可是，母亲的音容笑貌，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并且已经深深地铭刻在了我的心中。

母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她没有文化，她一生务农。在我的记忆当中，我小时候，白天母亲一边操持家务，一边参加生产劳动，晚上伴着油灯纺花、织布、缝衣、做鞋，把我的爷爷、奶奶、姥姥照顾得无微不至，把我们姊妹五人拉扯长大成人。母亲干农活是一把好手，生产队收割小麦，她经常“打头阵”“拉趟子”；用板车往地里运肥料，她掌车把；犁、耧、锄、耙，样样能干。

母亲的一生，是坚强的一生。据母亲说，在她十四五岁时，姥爷因病去世，小小年纪的她，作为长女，帮着姥姥撑起了这个家，把我的两个姨妈、一个舅父带大。在“文革”中，因为我的父亲是当时的生产大队党支部书记，被当作“走资派”被造反派批斗。而作为“走资派”的家属，我的母亲也难逃厄运，常常被拉去陪同父亲接受批斗。当时，母亲虽然常常晚上在家偷偷流泪，白天却仍然坚强地去参加劳动。照常地照顾老人，照顾孩子。母亲是共产党员，她没有文化，却让我们一字一句地教她背诵毛泽东主席的著作《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

母亲是一个和善并乐于助人的人。她没有高深的理论，却经常教导我们要“善待他人”“要帮助生活比我们差的人”。我们小时候，经常见到她拿着我们家为数不多的粮食，或者是地瓜干儿，或者是窝窝头，偷偷送给我们村生活较为困难的邻居。甚至有一次，我见她让人把我家院子当中一棵不太大的杨树砍了，自己用地排车推着到集市上卖了，把钱送给了一个邻居看病用……

以前我每次回老家，回来的时候，母亲总是让弟弟、弟媳准备好多蔬菜或者其他农产品，让我带回城。每当动身离开家时，母亲都会送我们到村口路边，并一直伫望着我们走远。如今，家乡的村口路边再也看不见母亲熟悉的身影，再也听不见母亲亲切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