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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 场

作者: 来源: 菏泽日报 发表时间: 2023-07-11 09:56

张长国

夏至过后,关于麦季的农事已接近尾声。当村街上的大喇叭里关于各乡镇“三夏”大忙的消息渐渐多了起来的时候,晒场也就按部就班地开始了。

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过了芒种,农村麦季的故事要延续一个多月才能结束。轧场、割麦、脱粒、扬场、晒场等收麦工序一样也不能少。在鲁西南,关于麦场、扬场、晒场里这个“场”字的读音是“常”,如果有人按照字面的普通话读音和本地人交流,那一定不是正宗的鲁西南人。端午过后,五月的干热风起来,正是晒场的时节。那个时候,农村的柏油路面是没有的,水泥地更是想也不敢想。晒场大部分都是在麦场进行。早就被石磙轧得平平整整的场里,一大早就被摊上了金黄的麦粒,每个场里几乎都能见到头顶一块脏兮兮的毛巾,光着晒得黝黑的脊梁,拿着撒耙来回耘平麦粒的劳力。挑叉这时候已经不用了,“撒耙扫帚扬场锨”,是晒场上的主要农具;麦粒早已扬过,里面的麦糠十不见一,干干净净、规规矩矩,袒露着原始的本色。“扬场放磙”是判断一个好劳力的标准。看一个人是不是好劳力,看他扬场就可以知道。会扬场的人,用木锨扬起的麦子,会借助一点微微的热风,把麦糠和麦子扬成两个堆。会扬场的人扬麦子,动作娴熟、行云流水、圆转如意,收、起、挑、扬,像是创作一首丰收的诗歌;不会扬的,总是会眯了自己的眼,弄得灰头土脸不说,麦子和麦糠也总是分不开,但这是晒场的前奏。

晒场,是将麦子晒干之意,易于保存和交售公粮。而看场的活一般是由假期的孩子担任,在毒辣的太阳底下,隔上不长时间,还要用撒耙翻晒或者赤脚蹚几遍麦子,便于麦子的干燥。看场,对小孩来说是乏味的,但是,孩子也有自己的乐趣。比如捉了蚂蚱或青虫喂蚂蚁,有几个孩子时,就会合作起来下四子棋、赢冰糕棍、打拍风(烟盒)……有些孩子会把装麦子的麻袋铺在场边梧桐树的影子里,拿出一册半册东邻西舍大娘婶子夹鞋样的破书本徐徐躺下来翻开,《说岳全传》《大明英烈传》《呼家将》……这些有头无尾或无头无尾的破书看累了,随手一扔,就着偶尔吹过的凉风和飘来的聒噪蝉声,进入了梦乡。晒场上,荫凉外的天光云影,悠然飞过的小鸟,就连平时注意不到的麦场边稀稀疏疏的疙疤秧草丛,都呈现出麦季的一番风味。贴地潜伏的疙巴草像是一块草毯,里面星星点点地开着一些细碎的野花,偶尔钻出一条附苗秧(打碗花),缠缠绕绕,如同家种的喇叭花一样开出小小的粉喇叭。谁家散放的几只鸡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跑来,在场边的麦糠堆上挠得尘土飞扬,偶尔有几只麻雀在晾晒的麦子旁蹦跳着偷嘴;白色的蝴蝶、红色的蜻蜓在场上飞来飞去,草丛里小虫子的吟唱声、树上不知名的鸟鸣声、风过树的沙沙声……近的绿树、远的红瓦房,还有在广阔的蓝水晶般天空上悠闲漂浮的白云,都让人感到是那样的闲适、踏实和愉快。有时候,午后刮过一阵凉风,睡意袭来,场边就多了几个四仰八叉睡觉的孩子。中午到了,远远传来村头喇叭里的音乐声,那个总听着把“成”念成“场”的播音员又开始了播音。后来,因为工作原因,还曾经见过这个播音员几次,让人感叹时光的迅疾。

晒麦的场又平又净,几家晒的麦子的结合部也留有窄窄的过道。正如现在高考过后驾校学车人暴增一样,看晒场的闲暇时节也是孩子学骑自行车的好时光。怕摔着?不用担心,一溜几个大麦秸垛就是最好的“安全保护墙”。个子还没长开的孩子刚学会溜车,就跨上了大梁骑,脚还够不着脚蹬,一脚下去,自行车就开始加速,孩子还没有学会下自行车,又怕摔着,只能一边大喊“下不来车了!”一边在惊慌失措中绕着麦场疯骑。旁边的大人就会一边笑着,一边大声提醒:“往麦秸堆上骑!”于是,学车的孩子大着胆子一下将车骑上一个矮麦秸堆,车歪了,人也倒在了麦秸堆上,引来围观孩子的一通哄笑。

等到晒的麦子放在嘴里,一咬发出干脆的声音,麦子就晒好了,随后,装上地排车,该装囤的装囤,该交公粮的送往乡粮所,一年一个时候的晒场才算结束。

如今,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普及,那些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完成的麦季一个上午就结束了。晒场的故事和晒场上度过的时光,已和童年众多美好的光阴一样,已经永远定格在了某个黄昏或午夜忽然追忆似水年华的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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