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化明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又到一年开学季，继康，您任教的学校开学了吗？

前段时间您来电告知，认真品读了拙作——《绽放心灵的光芒》（诗集），并写出评论“静听哲理花开的声音”，发表在中诗网“非虚构”栏目。其中提及《散步偶见石中生树》的小诗：一树盎然向碧空/立命危崖也从容/大美何须有名胜/坚韧即是好风景。您认为此诗精炼厚重，体现了文学的社会教化功能，建议我谈谈创作体会，供读者和文学爱好者交流借鉴。作为一名曾经的教书匠和中华文化研究会的成员，真诚感谢您的认可与鼓励，接受此嘱当然义不容辞且乐意为之。

其实这首小诗的诞生，源于一次漫步际遇。记得己亥年初夏的那个黄昏，一阵小雨过后，空气格外清新，茂盛的枝叶沐浴着落日余晖，闪烁着青翠的光芒，微风吹来沙沙作响，似伴侣悄然低语。牡丹大剧院广场上，孩子们放飞的风筝翩翩起舞，身段灵巧的燕子往返穿梭，一幅自由、祥和的景象。是的，自由，自古以来就是人类追求的幸福目标之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19世纪匈牙利爱国诗人裴多菲的这首诗，道出了人性真谛，跨越时空、民族和国界，为世界民众所推崇。关于为诗为文，不能不提到诺贝尔文学奖。从上世纪初设立以来，至今已有120多位作家获此殊荣。研究表明，这些获奖者并非都具有显赫的地位，但他们信仰清高而无傲慢之心，经历坎坷依然纯真如初，追求执着且无怨无悔。诸多诺奖得主，生活并不尽如人意，甚至饱受磨难（有人获奖时正遭受统治者的迫害而无法前去领奖）。也正是他们拥有自由的灵魂、坚韧的意志，才铸就了文学史上的不朽之作。

之所以信笔至此，是因为那次散步时有所发现——大剧院广场西南隅，一方大青石的裂隙中间，居然生长出1棵1米多高的小树，虽然水土贫瘠，居然枝繁叶茂。这树的种子来自哪里？是何种树？我情不自禁地走近这棵石缝中的小树。它从无到有，由小及大，无惧热风冷雨，身姿坚实挺拔。由此想起赴太行山考察时，那山巅崖壁上生长的柏树，竟忍得几十年乃至逾百年的严寒酷暑，与这石中生树，何其相似乃尔。曾耳闻一句佛门禅语：一树一世界，一花一菩提。可否理解为——大地之上、山水之间的花草树木，蕴含着微观与宏观、静止与运动的深刻哲理。悉心观察体悟，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可以从中受到某些启迪。从爱国诗人屈原的“兰草、香木”到诗圣杜甫的“城春草木深”，从唐代张九龄的“草木有本心/何须美人折”到清代郑板桥的“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一草一木无不彰显豁达的家国胸襟。宋代周敦颐专为自己心爱的草木而著《爱莲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以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在当代， 陈毅元帅对松树情有独钟：“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著名诗人雷抒雁的代表作：《小草在歌唱》，寓意于草，深情讴歌被邪恶势力疯狂迫害的张志新烈士：“只有小草变得坚强/托着她的身躯/托着她的枪伤/把白的红的花朵/插在她的胸前/日里夜里风中雨中/为她歌唱……”拨乱反正后的中国，雷抒雁笔下那些柔弱而坚强的“小草”，感动并激励了亿万国人。法国著名艺术家罗丹曾说：“世界上并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即便是寻常草木，也会受到善于观察的作家诗人们的青睐，将鲜明的思想理念诉诸笔端。我国传统文化中的“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和“岁寒三友”（松竹梅），就蕴含着圣贤志士对无畏精神和崇高品格的赞赏。

说起草木，我们会联想起一个耳熟能详的成语：草木之人。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自称为草木之人，既暗喻了她作为绛珠仙草的前世本源，又折射出传统文化中“草木化人”的哲学思考。其实草木之人这一词语，通过人物与自然元素的融合，展现了生命力与人性映射的多重内涵（平民百姓时常以“草民”自谦）。在历史上，有多少统治者眼中的“草木之人”，因不满封建专制及横征暴敛，于草木间揭竿而起，推翻了一个旧王朝，开辟了一片新天地。当今时代，又不乏许许多多的普通劳动者，用他们的勤劳、智慧和坚强，勇敢面对艰难困苦，传递文明薪火——李福贵，河南省卫辉市山区农村的一位普通女孩，自幼家境贫困，父母智力残疾，奶奶去世，爷爷年迈。她初中毕业就独自挑起生活的重担，栉风沐雨，走村串户送货下乡，为孤独的山乡留守老人送去生活必需品，同时也带上善意的帮助和亲人般的问候。她喜欢学习，把日常生活做成短视频：帮老人晒麦子，为老乡拍图联系打工的儿女……用自己做自媒体的收入，组织村里46名老人走出大山，去省城观光旅游。她那如草木一般如期而至的诚信、质朴善良的言行感动了无数网民，人民日报记者专程跟随李福贵采访了她的“原生态生活”。新华社转载报道并点评：“既然改变不了，就把苦日子过成花。”她像草木一样眷恋生身土地，把自己活成了乡村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放眼当下，中国文坛也有许多默默无闻的写者，他们不热衷于编织虚无的文学奇观，而是将笔触深植生活的土壤，关注着人生百态、人情冷暖，在真实的生活场景中捕捉感人画面，记录着改革潮流的每一朵浪花。歌曲《真心英雄》唱得好：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还记得吗，继康，当初我们相识时，您还是教育界的青年才俊，面对少年学子，语重心长地发问：“有没有读一首诗的时间？”如今您年过不惑，我也早已步入中年。“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古人对光阴流逝的形象描述，实在令人感叹。伴随着草木色彩的不断变幻，我们走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守望在文学这棵常青树下，我们秉承爱憎分明的立场、悲天悯人的情怀，探究社会资本的喧嚣，描绘命运不屈的抗争…… 您作为省重点中学的优秀语文教师，职业还赋予您沉甸甸的使命——教书育人，把理想、信念、爱的种子，撒向一方知识的处女地，相信未来一定会收获郁郁葱葱的森林。

暑气散，白露至，应该是学生刚刚开学的时候，学生们像归巢的鸟儿一样，又从四面八方回到求知的摇篮。我仿佛看见您站在讲台上，微笑着请出唐朝深处的居易先生，向学生介绍并吟诵他赞美草木的诗歌名篇——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诗声琅琅，天高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