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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歌者

作者: 来源: 菏泽日报 发表时间: 2023-02-24 09:56

耿立

认识兴松有三十多年,我清楚他的诗歌路径。兴松是个谦卑的人,但脾气耿直专注,和他一起走向文坛的人,比他脑筋活泛的人,都转向远离了文坛,而他却一直努力地在曹州这片黄壤平原播种着诗。

对兴松来说,诗是宗教,给他提供了精神的动力和灵魂的安妥,虽然,有时为了一首诗,他像个虔敬的教徒,朝拜她,礼敬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但他还是无怨无悔。当我看到兴松把《那时花开》的电子版传给我时,我说,这又是供奉诗歌宗教的最好贡品。

兴松的诗歌,是及物的,他有着坚实的生活,他就像平原里的一株庄稼,混迹在玉米、小麦、大豆、芝麻的群里,随它们成长、呼吸。体验四季的更替,知道自己的使命,也像农人,春分了秋分了,该做什么农活了,或播种或收割,小寒大寒的天气,就猫在家里,储存精力。

《那时花开》的开篇,是一首《春 天》的精粹的诗:

黄芽从柳树上垂下来

一粒一粒红蕾

在不知名的树上

含笑

远处的桃花、杏花

梨花、李花

一次一次爆炸

像烟火、潮水

又像凡·高的画

绚烂,孤寂

落英缤纷

窗内

一只茶杯与另一只茶杯

谈天说地

春天多么安静

这首诗,既有特写,又有远景的景深,还有转场,从大自然回到安静的室内,从动到静,其实春天的到来,从来不是安静的,但诗人却说春天多么安静,这是春天战胜寒冬后,功成不居的谦逊吧。《春天》这首诗,给人的是三幅画面,第一幅是特写的镜头,看到了春寒料峭时节,还怯怯读出黄芽的柳树,再是不知名树上的红蕾,她们是笑的。色彩的黄与红,加上笑的动作,人们仿佛感到:红蕾枝头春意闹。

第二幅画面是凡·高的画,那和凡·高的燃烧的灵魂非常契合,旋转的,热烈的,燃烧的,然后是绚烂至极的。桃花、杏花梨花、李花接二连三的爆炸,这无疑,这爆炸是向寒冬的示威,是新生的春天诞生的礼炮,如烟火像潮水,我说更像打翻的凡·高的颜料盒。

第三幅画,是茶杯的对话,在室内,他们是看到了室外的春的色彩和爆炸,我想到了日本正冈子规的一首俳句:

春日河川上,正是一桶靛蓝流。

这两个茶杯是看到了河上流动的靛蓝吗?这是中国的中原地带的诗人之眼,看到的还是传统春天的红啊,黄啊,黄,也是凡·高的常用色,但中国诗人写春天,很少用蓝色的词汇,蓝,给人是忧郁的调子。

茶杯和茶杯的谈天说地,无疑谈论春天,我还是想象,在茶杯出神或扭头的刹那,就如大岛蓼太的俳句所言:不见方三日,世上满樱花。

管中可窥豹,一粒沙里看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从兴松的《春天》的诗歌,我们可窥见他的诗艺的运用和变化。兴松以前的诗歌,常用大词或者圣词,题材往往是重大的历史事件和人物,他曾和我交流诗歌写作,我曾说,诗歌还是回到日常,不只是远方有诗,而在生活的苟且里发现诗,那才是高手。从他诗集的诗歌《鸟 鸣 》《秋天辽阔 》《柿子红了》,我们可看到他的这种诗歌的取向。

《那时花开》中也有很多的历史人物和名胜古迹的写作,但他已经从先前的窠臼里逃逸,注重用细节,来诠释写到的那些题材。

在《那时花开》的集子中,我特别感兴趣的是兴松写节气或者自然的那些诗,比如《大雪》《雨水》《立春》,我曾说过,我国的节气,是二十四个美学的格子,我们的先人在这个美学的格子里生活,而诗人就是这些格子里的温度计感受器,热了冷了,风了寒了,雪了霜了,诗人最先感知,诗人是苏轼笔下的春江水暖的鸭子。但是现在的很多的诗人,已经远离了大地,远离了自然,他们感知的器官已经闭合,这是十分可怕的,你看唐诗宋词,如果去掉那些诗人对自然的感知描摹,去掉那些田园诗、山水诗,去掉那些废墟上的感怀,没有了空山新雨,没有了夜静时分的果子的落下,没有了灞桥,没有了落日里的汉家陵阙,没有天寒白屋贫,我们的诗歌美学的天空会黯淡无光。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的父亲,写到一个节气,那是惊蛰。

记得有一年春夜的时候,父亲到城里来。朦胧中,我听到父亲折身起来,他说惊蛰了,有雷响了,我揉着惺忪的眼,窗外还是黑乎乎的,外面的电灯光无精打采,仄耳听去,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窗外只是一派死寂的静啊。天气还很冷,哪里有什么声音?

父亲笑了,你能听到花开的声音吗?虫子从地里爬的声音你也听不到,因为你心不静,自然就听不到了!

父亲是个农民,他知道,人的心不静下来,那就是灵魂的闭合,灵魂的闭合对庄稼人也十分要命,不能感知自然的运行,那就违背农时,就会造成庄稼的错误,如果一个诗人的灵魂闭合呢?

他不能接受来自自然和一切暗物质的暗示,就如江淹被夺取了彩笔,李商隐是有彩笔的,我十分喜欢李商隐的那句诗,那是李商隐写牡丹的: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我是在梦中得到了那支彩笔的江淹,我要把清丽的词句,写在花叶上寄给早晨的那些朝霞。前面那两句也很有意思,是黑夜里,诗人在等待灵感到来吧:石家蜡烛何曾剪,荀令香炉可待熏。

我们是石崇这一脉的后裔,但愿我们石家的蜡烛,照耀着暗夜里写作的诗人,就像李贺的母亲担心儿子为了写作会把心呕出来,但我想不把心奉给诗坛的诗人,能写出好诗吗?

此为序,与兴松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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