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来源: 菏泽日报 发表时间: 2025-11-14 09:24
王安忆的长篇小说《长恨歌》荣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被公认为“中国当代文学的经典作品之一”。她在开篇《弄堂》中写道:“街道的楼房凸现在它之上,是一些点与线,而它则是中国画中称为皴法的那些笔触,是将空白填满的。”
此处所说的“皴法”,本是中国画的一种独特技法。它不同于以单线勾勒轮廓的“白描”,而是通过大量细碎、层叠、密集的笔触,来表现山石、峰峦及树皮的自然纹理与质感。
在《长恨歌》中,王安忆正是借用了这种工细缜密的笔法,将上海的人文历史、社会风貌与人性的复杂多面巧妙融合,绘制成一幅细腻深沉的海上旧梦画卷。她的笔触细腻而绵密,对生活进行巨细无遗的摹写,恰如中国画中的“皴法”,层层渲染,最终呈现出丰富的质感与肌理。
首先,作者巧借“皴法”构图,营造出鲜活的质地感。弄堂是上海的缩影,代表着这座城市的灵魂。在王安忆笔下,“上海的弄堂是性感的,有一股肌肤之亲似的。它有着触手的凉和暖,是可感可知,有一些私心的。”她运用点、线、面的层层皴染,绘出形形色色、声气各异的弄堂景象。那壮观而性感的弄堂,是在日常烟火的点滴中“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来”的,由远及近,由模糊至清晰,由概括到具体,最终立体地呈现在读者面前。透过这“皴法”般的笔触,我们仿佛能闻到弄堂里的烟火气息,触摸到那份独特的海派情怀。王安忆用开阔绵密的细节,层层叠叠的“皴法”,赋予弄堂以质地感,不仅展示出弄堂的“纹路”和“肌理”,更是将上海风貌跃然纸上,成为该部小说特有的亮点和出彩之处。
进而,她善用“皴法”描摹抽象,赋予无形以具象感。光阴与光影,本是难以捕捉的无形之物,王安忆却用“皴法”将其变得可视可感。书中写到王琦瑶在爱丽丝公寓中等待李主任:“她不数日子,却数墙上的光影,多少次从这面墙移到那面墙。”她在等待中消磨日子,寝食不安,甚至病态到“数墙上的光影度日”,后来恐惧到看墙上的光影,终日拉上窗帘,“白天也须开着灯,昼与夜连成一串,钟是停摆的,有没有时间无所谓”了。《长恨歌》以“皴法”写活了上海的浮沉场景,通过王琦瑶“锦绣烟尘”式的传奇一生,将时代的沧桑巨变与个人命运的坎坷紧密相连。纵然是绚丽一时的海上繁华,终将烟消云散,揭示出“繁华梦”背后的苍凉本质。
最终,“皴法”更用以传递神韵,超越了形似,营造出深邃的意境感。邬桥本是“专门供作避乱的”,是“疗病养伤的好地方”,可外乡人却“无一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王琦瑶到邬桥外婆家避乱,但她那颗“上海的心”又何曾真正平静?王安忆以“皴法”笔墨细细勾勒那些琐碎而真切的上海往事,使得昔日的流光溢彩、繁华春梦,以及“沪上淑媛”的爱恨情愁,如一段段呓语,又如一场场幻梦,最终谱成一曲“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悠长悲歌。
从流光溢彩的上海滩到幽深曲折的石库门弄堂,从灯红酒绿的舞会到质朴无华的日常,王安忆凭借“皴法”般的细腻笔触,为我们描绘出一幅生动而深刻的海上旧梦画卷。阅读此书,我们仿佛得以穿越时空,亲身领略那份独一无二的城市韵味与时代悲欢。
许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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