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茶

琴棋书画雅事也，我却一样不会，可见乃俗物一个。但琴棋书画这几样，有的我学过，有的我心向往之；所以虽是俗物，却也未能免雅。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日围棋擂台赛，据说对中国围棋甚至世界围棋的发展产生很大影响。它也影响到我，我就是那时开始学的围棋，买了好多围棋书回来看。当年真是全国围棋热。我周围好多人也是那时学围棋的，人家都学会了，有的还学得蛮精的，我却始终没有学得会。象棋，我倒是做小学生时就会下，但几十年都没长进，至今还是小学水平，开局只会当头炮。棋牌类，我好像都没有天赋，打扑克、打麻将的水平也臭得很，和人家争胜负、争输赢的玩意儿我都不在行。后来，我又学过书法。我脾气不大好，都说练书法可以陶冶性情，我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学书法的。笔墨纸砚一套家伙都置办了，也很像一回事似的练过一阵子，但没有坚持下来。我人懒，写写就懒得写了。性情自然也没有陶冶成，如今已是退休的老头子，还依旧是那个臭脾气。我倒是和项王差不多的派头，学棋不成，学书又不成。

琴和画虽然没有学过，但我都喜欢和向往。我算是民乐爱好者，乐器中最喜欢听的是古琴、琵琶和箫，古琴排第一。《宋书·陶潜传》记载：“渊明不解音律，而蓄无弦琴一张，每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我也不解音律，却不想去学五柳先生蓄什么无弦琴，我嫌那个不免多事和做作。平日听古琴曲，听到沉醉处，我是每每会想象那是自己在抚琴，随着旋律，摇头晃脑，“欲将心事付瑶琴”。我也喜欢看画，曾有幸得到北京两位老画家的赠画。一位知道我爱玩小石头，画的“米颠拜石”，一位知道我爱读老子，画的“老子出关”，两幅画我都喜欢得不得了。我常恨自己不会画画，若也能涂两笔，我一定会画八大那样寂寞的画，多有味道。

到如今，琴棋书画我终究是一样不会，也不想再学，看样子这辈子俗物一个是赖不掉的了。如果我学会琴棋书画，是不是一定就雅了呢？怕也未必。弄着琴棋书画，人却俗不可耐，这样的反差世上也不少见。而且，弄琴棋书画的若时时总想着有个雅的做派，也就不那么雅了，或者说雅得有点俗。

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风雅之士是做不成了，风雅圈子是进不去了。好在我原也不想进什么圈子，比如我几十年喜欢看书，喜欢写小文章，也出版过一部作品集，却从来没有进过什么文人圈子，什么文联作协圈子。本地的文人，本地文联作协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一个也不来往。读书写作原是寂寞事，要什么圈子。如今种种圈子多矣，我是一个圈子也不想进，我喜欢待在圈子外面，外面空气好。妙玉对宝玉自称“槛外人”，以示自家超凡脱俗。我也自称“圈外人”，却偏是这么一个凡夫俗子，不是要立异以为雅。

听说我平日不出门，有微信上的朋友就问我，窝在家里喜欢做些什么。我说喜欢看看书喝喝茶玩玩小石头。朋友说，雅得很。我回说，喜欢要紧，管他雅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