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会

冬至节亦称冬节、交冬。它是二十四节气之一，是中国的一个传统节日，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在我们那儿，冬至这天必定要吃饺子，用母亲的话说：“冬至到，吃水饺，大人小孩都平安。”

那年冬天，我得了很严重的肺炎，住了近半个月的院。出院没几天，就到了冬至，母亲早就说好了，要包猪肉馅的饺子吃。谁知这天早上母亲却因感冒发起了高烧，父亲找来赤脚医生打了一针，才好了些。到了傍晚，母亲还是坚持着下了炕，和面，拌馅儿，开始包饺子。

彼时生活困难，饺子分黑白两种，黑面饺子掺的是地瓜面，又苦又涩。可能因为我大病初愈的缘故，母亲这次包的白面饺子明显要多，但我们都知道，每次吃饺子，母亲在捞的时候，她那碗里大都是黑饺子，而给我们兄妹的白饺子明显要多。

那天我躺在炕上，看着母亲拖着病体忙着包饺子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天黑了，趁母亲烧火的空当，我悄悄将妹妹和弟弟叫了过来，我们三个人嘀咕了一阵，最后达成了一致：这次无论如何，要让母亲多吃几个白面饺子。

终于，饺子下锅了，灶房里热气腾腾。一家人团团围坐在炕上，在我的要求下，父亲点上一根平日舍不得点的蜡烛，屋里亮堂堂的。弟弟和妹妹伸长脖子，说笑着，等着开饭。不一会儿，随着一团涌进来的热气，母亲端上了饺子，每人面前放了一碗，香气四溢。最后，当母亲端着一碟蒜泥上炕时，我们已拿起了筷子，只等父亲说声“吃吧”，就可大快朵颐了。这时，向来调皮的弟弟在起身时，一个不小心将蜡烛碰倒了，房间里立时漆黑一片。

父亲说：“你们别乱动，我下去拿火柴。”很快父亲擦燃火柴，点亮蜡烛，“好了，吃饺子吧。”在弟弟的欢呼声中，一家人开始吃饺子。但有一点母亲是不知道的，在刚才蜡烛熄灭的空当，我已偷偷将母亲的碗换到了我的面前。这也是我和弟弟妹妹事先设计好，故意让小弟弄熄蜡烛的。

吃完后，母亲又给每人舀了一碗饺子汤，味道也很鲜美。记忆中，那是我吃过的最香的一顿冬至饺子。

去年冬至那天，母亲早早打来电话，让我们晚上过去吃饺子。这次母亲包的是牛肉馅饺子。当饺子端上桌时，我愣住了，每个碗中居然还有几个黑面饺子。母亲说：“这是地瓜面的，听说有保健作用，城里人都爱吃呢，你们也尝尝。”

看着这黑白混杂的饺子，我突然想起那年冬至吃饺子的往事，就当作笑话说了出来。弟弟却说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而母亲却看着我们，说：“是有这事，我记得清楚着呢，你还偷偷将你的那碗饺子换给了我。不过……”母亲慈祥地看了我们一眼，又说，“肯定是你出的馊主意吧？一个故意碰倒蜡烛，一个趁黑换了我的碗。但你们这些小把戏怎么能瞒过我，你刚放下碗，我就换了回来。别忘了，当年我能在黑影里纳鞋底，我的耳朵可好使了……”母亲得意地笑了。

我却在那一瞬间愣住了，看着母亲鬓边的白发，眼角湿润了。我低下头，大口大口吃着黑面饺子，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心里酸酸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