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 北

大年三十，小村一下子红火起来，一副副大红春联贴在家家户户的门口和角角落落。冬日里的小村，年味儿浓了。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但真正的年味儿，不是腊八，而是红彤彤的春联。春联是喜庆的，意味着红红火火。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里面的新桃和旧符，其实就是最早的春联。在《燕京时岁记》记载：“春联者，即桃符也。”在宋代，最早的春联，就是挂在门两边的两块桃木。到了宋代，纸张的利用得到普及，春联也由桃木做的桃符改为纸张，叫“春贴纸”和“春联”。到了明朝的时候，贴春联这个习俗就更为普及了，明太祖朱元璋还发圣旨命令家家户户必须贴春联。

小的时候，小村里能写春联的人并不多。三大爷是一个，父亲是一个，张云之是一个。要说写得最好，当属三大爷，他年轻的时候读过师范，有底子。

那时候的春联都是三大爷和父亲写。但他们年龄大了，我们就拿上红纸，找张云之写。

张云之写春联，好多年。

我上了十几年学，但没有写大仿，毛笔字拿不出门。父亲说我，“怎么上的学，还不如我一个完小生。”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不屑。父亲读到完小，就是六年级。

以后我到县城上班，一个同事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书法家，每年都让他写春联。回家过年，捎回去。这个同事一写写了十几年。

再以后，集市上有了卖春联的，而且样式新颖，就不再麻烦同事了。

小的时候，大年三十，都是我和弟弟贴春联。母亲打好面糊糊，我拿着春联，弟弟端着盛面糊糊的盆子。我们先到爷爷家里，然后去我家，再去弟弟家，返回来再贴父母家里。每到一处，弟弟站在凳子上，把春联贴在门槛上、门框上、窗檐上。

在我们家乡，不仅要把春联贴在大门上，而且所有的房间、门上都要贴上春联，甚至衣柜、书桌、菜橱、面缸、粮囤、车辆、牛棚、猪羊圈、鸡鸭舍等处都要贴上书写不同吉祥内容的春联。牲畜家禽房舍写“六畜兴旺”，粮仓、粮囤写“五谷丰登”，水缸上写“口饮清泉”，衣柜、菜橱写“丰衣足食”，老人炕头写“身体健康”，放煤油灯的地方写“小心灯火”，车辆写“日行千里”或“出入平安”，大门外的树木或电线杆上写“出门见喜”等等，都寄托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向往。

这几年，春联贴得没有从前那样铺天盖地了。有时候，大门上贴两个大大的“福”，完事。

现在，有不少的人家把大红“福”字倒着贴在大门上，父亲对此耿耿于怀。“福”字倒贴，意味着“福到了”，很吉祥。如果做“福到头了”解释，怎样？岂不玩完。

贴春联也有忌讳。如果家中有人去世，当年，不仅本家不贴春联，五服以内的族人家，也不能贴春联，以示对逝者哀悼。今年，我的母亲去世了，我和弟弟就不能贴春联，三年之内都不能。我的那些同辈的兄弟，当年不能，第二年就如常了。

年三十，小村里张灯结彩，一派节日景象，远处已经响起鞭炮声。

除夕夜，妻子和弟媳在包饺子。我和父亲、弟弟喝着茶，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不语。

没有了母亲，年味淡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