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2025年06月16日
第A06版:牡丹园

姥爷

□燕新红

姥爷,人家喊起来都很亲近,可是我从来就没有喊出口过,从来就没有喊“姥爷”这个称呼的机会和体验,因为我真的不认识也没有见过俺姥爷。对姥爷的大概印象都是日常通过娘引以为傲的描述知晓的。

每每提及姥爷,你仔细观察娘那种神往的、沉浸式的、面带微笑的、引以为傲的幸福表情哈。“恁姥爷,那可是庄上数一数二的名望人。恁姥爷大高个儿,黑灿灿的,穿蓝布大衫儿。恁姥爷是个粮食经纪,账上清亮得那可是没比的,一分一毫,那都能给人家算出来。每逢三和八高庄集上(三和八指每个月的初三、十三、廿三,初八、十八、廿八),恁姥爷还没‘推碗儿’,人家就早早地来家喊了。恁姥爷饭都没吃完,算盘咯吱窝一夹就跟人家卖粮食的走了。恁姥爷算账公平公道,粮食摊上的人都争着请他。恁姥爷毛笔字写多好不,一到过年,请恁姥爷写对联的人屋里都坐不下。”

只要娘一说起姥爷,我就会不平衡,就会逗娘,就会跟娘比爹。我就会说:“恁爹拽,恁爹能。俺爹也拽,俺爹长得帅。俺爹在庄上也是名望人。方圆几十里谁不认识赫赫有名的‘三爷’哎(俺爹在庄上辈分高,喊‘三爷’的居多)。俺爹是八路军,扛过枪,参加过刘邓大军的大别山战役,打过日本鬼子。恁爹是八路军不?”我每每这样挑衅娘,娘就会禁不住嗔怪笑道:“恁爹长得多帅,那嘴唇二指厚,能炒个盘儿。”“厚嘴唇咋啦?一般嘴唇厚的人实在,踏实,有安全感。”我反驳娘。你还真别说,我们姊妹六个都仿爹的浓眉和厚嘴唇。

“恁爹恁有文化,可你咋没上过学哎?”我继续逗娘。娘说:“那个年代,女孩都不兴上学,刷锅做饭,织布纺花扫院。”说到这,我可得夸夸俺娘了。俺娘纺的花比洋线还细,俺娘织的布堪比鲁锦,俺娘做的饭,你了解我从小都不吃人家给的东西就知道了。爹在城里上班,娘在家带大我们姊妹六个,里里外外一把手,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地里的庄稼更是种得油绿茂盛。小时候的印象中,俺爹还真没干过农活。不上班回家的时候一下地,爹的脾气还不小,不想干就尥蹶子走人,把娘一个人扔地里。娘对爹的那份包容,我可是从小看在眼里。

通过娘的描述,我对姥爷的印象就是大高个,名望人,穿长衫,粮食经纪,账清儿,会写毛笔字,是个儒雅人。娘的知书达理,娘的温婉善良,娘的独立要强,娘做任何事都近乎完美。耳濡目染,都是从小被姥爷熏陶的功劳。如果说姥爷是娘的骄傲,那么我也为有这样一个乡里乡亲首屈一指的姥爷自豪。

我说我从来不认识俺姥爷,你现在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