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聚新

南风徐徐熏人醉，阳光一天比一天强烈，麦穗在不知不觉中变黄了。哦，麦收季节又到了。

麦收是农村的大典。芒种前后，天微明，父亲便起床磨镰，把镰刀蘸水摁在磨刀石上“哧啦哧啦”地磨得雪亮，然后顾不上吃早饭就下地了。在田间，人和麦子热烈地拥抱，父亲叉开步，左手一揽，右手挥镰，“哧哧唰唰”便放倒了一片。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要抓紧时间抢收抢打，虎口夺粮，尽快把麦子收回家，毕竟是乡亲们半年多的心血、一年的口粮啊。不多久，田里的麦子在父亲佝偻的身后纷纷倒下。父亲这才直起腰，擦一把汗，捶捶发酸的腰身，蹲在田埂上，美美地抽上几口旱烟，眯眼望着铺满田地的麦子，惬意得很。

母亲在家也起得很早，打扫干净庭院便揉面，做一锅馍馍，煮咸鸡蛋。鸡蛋已腌了一个春天，黄中带油。半晌午，父亲才一身不知是汗水还是泥水地回了家。母亲便端上稀饭、鸡蛋、馍馍，张罗全家人迅速吃完，锅都来不及刷，一家人便拉上地排车和家什往地里赶。

父亲在车下用叉子挑着麦子往上送，母亲则在车上把麦子码齐，踩实，不多久地排车便堆成一座山。装麦子是一件技术含量很高的事，弄不好，“山”便会轰然倒塌，让你前功尽弃；倘若拉到半路，整车的麦子翻个了，在农村是很丢脸的事。

将麦子运进场，摊开，经过阳光暴晒，便可找人开着拖拉机拉着石磙旋转着碾压。如果遇上阴雨天，还要堆在一起，压上塑料布，等天放晴了，再用抓钩、叉子搂开、挑开，挑麦子也是技术含量较高的活，如果挑得不好，那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凉晒干。而打完这场，下场麦子还在等着登场呢。麦子干了，轧干净了，将麦秸挑走，将带着麦糠在一起的麦粒堆成堆。黄昏或是第二天早晨，趁有风的时候将麦子扬净，父母这才松了口气。

收麦是一件非常受罪的事。起早摸黑，顾不上吃饭，得不到休息。骄阳似火，割麦还要穿上一件厚衣服，以防麦芒扎人，尽管如此，一天下来也会粘上一身泥土和麦锈，让人刺痒难忍。求学时代，家中人手少，十几亩责任田，每到麦收，我和姐姐都要请上几天假，回家帮父母收麦，几乎每年都因用镰刀割破手或是磨出血泡让父母心疼不已。家中没有牲口和拖拉机，田间的一切劳作都要靠人工。每年收麦都是一次脱胎换骨的经历，每逢此时，我都忐忑不安，很惧怕田间的麦子由青变黄。

现在已经很少看到有人挥镰割麦了，因为每个村子都有几台小型收割机，割麦、打麦一条龙，机器过去，就见干净的麦粒收进了口袋，还有远方的“麦客”开着高大英武的联合收割机助阵，农民们只在地头等着往口袋里装麦粒就可以了。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收麦也不必像以前那样辛苦了。因为我亲身体会过田间劳作的艰辛，劳动果实的来之不易，所以平时吃饭舍不得一点浪费。岁月悠悠东流水，往事如烟不复返，虽然现在收麦机械化程度大大提高，可“民以食为天”的道理不会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