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晚报全媒体记者 姜培军
戚姬寺是定陶一处著名的历史遗存，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在漫长的岁月中，戚姬寺历经沧桑。清朝同治13年(1875年)，该寺曾经进行过修葺。
虽然遭受风雨侵蚀，但戚姬寺主体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前保存完整。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戚姬寺遭受严重破坏。
近年来，戚姬寺保护维修工作提上议事日程，目前前殿和二殿主体修复工程接近完工，这处传承2000多年的历史遗存，用自身蕴藏的深厚文化内涵，重新焕发出令世人惊艳的风采。
千年历史遗存，曾经风雨飘摇
天朗气清、绿荫缤纷，牡丹晚报全媒体记者眼前呈现出一个庄严清幽的世界。
青砖、粉墙、黛瓦，戚姬寺保护维修工程接近尾声。修缮一新的前殿和二殿，古朴厚重。一条青砖铺就的道路，将两座建筑连接为一体。几名工作人员忙着刷桐油、白灰弥缝、铺设门槛。一辆挖掘机停靠在二殿左前方。
7月21日，牡丹晚报全媒体记者走进位于定陶区杜堂镇戚姬寺村的戚姬寺保护维修工程建设现场，抢先目睹这处历史遗存的新貌。
戚姬寺保护维修工程承建方、山东省乡土文化遗产保护工程有限公司有关负责人王德林介绍：“工程建设已经持续两个多月，目前进入尾声。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旨在恢复戚姬寺原貌。目前的工程是在原来的地基上进行的，旧建筑遗留的材料都充分利用了起来。”
看着眼前修缮一新的戚姬寺，记者脑海中突然出现这样一幅画面：残断的墙壁，剥落的墙皮，凌乱的砖头瓦块，杂草丛生的院落……
那是2011年的一个夏日，记者第一次走进戚姬寺。那时的戚姬寺年久失修、形容惨淡。采访之后，在牡丹晚报刊发了一篇题为《风雨飘摇戚姬寺》的报道。其中有这样一段文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残存的一栋角门，原来的房顶已经垮塌，墙跟的青砖已经酥软，左边的墙体还有一个高约五米、宽约两米的大窟窿，整栋建筑犹如一叶浮萍，一阵风来就可以把它吹倒。穿过角门，抬头仰望是一色的白杨树，低头俯视是各种生长茂盛的野草。行走在野草间，记者的双脚不时会踢到一些残存的建筑构件。千百年来的风雨剥蚀，加上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为破坏，如今的戚姬寺已破败不堪。”
时光荏苒，转眼已过九年，读起这段文字，回想起戚姬寺当年的残破衰败，再看眼前戚姬寺的古朴厚重，令人不胜唏嘘。
故事从一口古井说起
戚姬是谁？她从哪里来，命运如何？这要从戚姬寺南侧的一口古井说起。
在戚姬寺村村干部张继芳的带领下，记者很快找到了这口水井。井口是新砌的，上面的水泥还没有干透。“这口井目前不能出水了，原来井水很旺。”张继芳遗憾地说。水井枯了，在记者听来已不是“新闻”，在9年前的采访中，就听到过这样的说法。当时，说这句话的是一位老人，他叫王利民，时年74岁，家就住在附近，与戚姬寺隔着一条大路对望。听说记者采访，老人顾不得吃午饭，提着一杯水就带领记者来到了古井边。当时，这口古井已经废弃20多年了。据村民们回忆，这口井原来很“旺”，并且水质很好，如果有人嗓子哑了，喝点儿这口井里的水就会好。“我们一个庄的井就数这口井的水好喝。20多年前，随着压水井的逐渐普及，这口井逐渐废弃了，如果淘一淘还可以用。”当年，王利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9年过去，王利民老人的音容笑貌仍然浮现在记者眼前。遗憾的是，本次采访中，张继芳告诉记者，老人已经去世了。
时光回到公元前205年，刘邦在彭城一役中战败，逃至定陶戚家寨（今戚姬寺村），幸遇戚姬。戚姬把刘邦藏在了牡丹园里的一口枯井里，躲过了项羽官兵的搜查。刘邦在戚家寨养伤期间，得到戚姬无微不至的照顾。伤愈之后，刘邦向戚家说明了真实身份，并诚意纳娶戚姬。据村民们介绍，这口废弃的枯井就是刘邦当年的藏身地。
在戚姬寺的东南方向不远处，有一个路口，这个在今天看来并无特别之处的路口却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九龙口。传说当年曾经有九条路交会在这里，而刘邦征战期间，多次从此经过，后人遂将其称为九龙口。公元前202年，刘邦打败项羽，回师定陶，并在官堌堆登基称帝，遂封吕雉为皇后、戚姬为贵妃。
“我们准备在井上搭建一座木亭，旁边建设木质长廊，目前木亭、长廊都已经建设好，近日将运回搭建。”张继芳说，“我们初步设想，古井命名为藏龙井，亭子命名为藏龙亭。相信届时木亭、长廊将为戚姬寺增色不少。”
戚姬寺村没有戚姓人
“戚姬寺村包含多个自然村，但没有戚姓人，邻近村庄倒是有姓齐的人。”张继芳介绍。
戚姬寺村没有姓戚的村民，不免使人奇怪，这还要从戚姬的坎坷命运说起。
在戚姬寺前殿东北侧有一处建筑，名为戚娘娘庙。走进戚娘娘庙，迎面可见一幅画像。上面的女子便是戚姬，她发髻高挽，凤目顾盼，雪肤红唇，容颜秀美。
戚姬能歌善舞，长袖折腰舞是其专长。历史上，戚姬深得刘邦宠爱，刘邦外出巡狩和征战常将她带在身边，而只让皇后吕雉留在宫中，这让吕后醋意大发而渐生嫉恨。另外，刘邦非常喜欢戚姬之子如意，如意十岁时就被封为赵王。刘邦认为吕后所生太子刘盈，性情懦弱，“不类己”，难当大任，常想废掉刘盈另立如意为太子。
公元前195年（汉高祖十二年），刘邦死于长乐宫。刘邦死后，汉惠帝刘盈即位，吕后为皇太后，大权独揽。她下令将戚姬囚禁起来，剪去她的头发，给她戴上枷锁，穿上罪人衣服，罚她舂米，戚姬儿子虽封为赵王，但远在河北不得相见。戚姬常常一边舂米，一边悲歌：“子为王兮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使谁告汝。”吕后为绝后患，遣使召回赵王，准备杀他。惠帝获悉吕后的用意后，便亲自迎接赵王入宫，同起居共饮食，吕后始终找不到加害如意的机会。一日早晨，惠帝晨练，赵王年幼，不能早起，吕后听说如意独自一人呆着，便以鸩酒害死赵王如意。接着以酷刑加害戚姬，断其手足，挖其双眼，又熏聋双耳，药哑喉咙，扔到猪圈里，称之为“人彘”。
戚姬被害后，戚家被抄，戚姓人纷纷改姓，其中就有人改为齐姓。
戚姬寺曾用做学校
村民们说，戚姬寺建在高大的堌堆之上，多年前，从定陶县城北门和仿山上，都可以看到戚姬寺。
公元前188年，吕后病逝于未央宫，终年62岁。她死后，汉文帝刘恒即位，吕姓诸王谋反，被周勃、陈平剿灭。公元前179年，汉文帝为戚姬昭雪，并在戚姬成长的戚家寨（今戚姬寺村）修寺纪念。庙宇修建在高大的堌堆之上，建有大殿及配殿数间。戚姬寺古树参天、宁静幽僻，傍晚乌鸦回巢、绕寺飞鸣，似哀戚姬，故有“戚姬晚鸦”之说，来此观景文人墨客众多，并附诗言情，被评为定陶八景之一。当时，戚姬寺内满植“郁金裙”牡丹，有人说是戚姬的化身。
据村民讲述，新中国成立初期戚姬寺仍保存较好，后将寺庙建筑用做学校教室。
村民回忆，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戚姬寺由四进建筑组成，最南面是哼哈二将，随后是四大天王。“那时候的前大殿和后大殿有现在的两层楼那么高，站在仿山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到。”2011年7月，王利民回忆，“前大殿有18根明柱，柱子粗得一个人都搂不过来。后大殿里面有不少鬼神塑像，呲牙咧嘴的，我们这些小孩都不敢往里进。”
寺庙建筑用做学校教室后，不少村民都在这里上学读书，张继芳也曾经在这里上学。从记者拍摄于2011年的照片上，可以清晰地看出大门上写有“教育兴生产”的字样。
根据考古勘探报告，结合村民回忆，戚姬寺内原本有多座建筑，南侧设有东、西院门及大门，院内有两排庙宇，西排自南向北依次为前殿、二殿及后殿，东排自南向北依次为火神庙、地藏王庙及关帝庙。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戚姬寺内部分建筑被拆，仅存大门、前殿、二殿及后殿。后年久失修，残破不堪。
历史遗存，贯通古今
不同于广大村民口口相传、浓墨重彩的民间叙事，定陶文物部门对戚姬寺遗址的研究则要精炼得多，也理性科学得多。
现存戚姬寺遗址由古文化遗址和古建筑两部分组成。1979年，第二次全国文物普查时，菏泽地区文物普查工作队对戚姬寺遗址进行了详细的调查，采集到粗、细绳纹、蓝纹、方格纹、红灰陶片，夹沙红、灰陶片，烧土块等30件。2006年，该遗址被山东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公布时代为东周至汉，2016年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其进行勘探，文化层年代信息为龙山至商。
而现在保留的戚姬寺遗存建于明代，后经多次修葺。戚姬寺承载着不同时代的历史信息，见证了定陶的历史变迁。对其进行有效保护并加以合理利用，将成为人们领略当地传统建筑艺术、了解戚姬生平、研究佛教活动的可靠载体。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2015年8月，原定陶县文物局委托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制戚姬寺遗址勘探试掘工作方案。2016年1月20日至2月5日，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组建戚姬寺遗址勘探队，由曹军担任执行领队，以菏泽市历史文化与考古研究所工作人员为主体，对戚姬寺遗址进行了科学详细的考古勘探工作。
2016年3月31日，山东省文物局发文《关于戚姬寺遗址抢救性保护工程立项的批复》（鲁文考函[2016]25号），同意戚姬寺遗址抢救性保护工程立项。2016年12月，定陶区文物局委托曲阜安怀堂文物工程设计有限公司编制《戚姬寺遗址保护工程方案》。2017年9月，曲阜市安怀堂文物工程设计有限公司编制完成《菏泽定陶戚姬寺遗址(含古建筑)保护维修方案》。2018年4月3日，山东省文物局发文《关于戚姬寺遗址（含古建筑）保护维修方案的批复》（鲁文考函[2018]33号），对《菏泽定陶戚姬寺遗址(含古建筑)保护维修方案》提出批复性意见。
岁月长河滔滔，凝聚古人智慧的历史遗存在风刀霜剑之下，难免容颜沧桑。
今年以来，通过招标，施工单位开始对戚姬寺进行保护维修。“这次维修建设标准非常高，建设规格、风貌都延续了原来的标准。”张继芳说，“现在前殿和二殿所使用的青砖多数还是原来的青砖，这样做既尊重了历史，又符合旧物利用的原则。”
采访中，记者看到前殿和二殿所使用的门、窗木料均使用桐油浸泡，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虫蛀，延长使用寿命。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这是一片历史久远的土地，范蠡在这里经商，楚汉在这里争霸，刘邦在这里登基，彭越在这里称王，风云际会，为我们留下了戚姬寺、项梁墓、官堌堆、梁王台、黄肠题凑汉墓等珍贵的汉朝历史遗存。毫不夸张地说，任何人研究两汉历史，都是绕不开定陶的。
2010年，刘邦故里江苏省沛县联合河南省永城和荥阳、陕西省咸阳渭城区、汉中市汉台区及定陶共同举办了“刘邦文化万里行”活动。联谊团沿途参观考察当地刘邦文化遗迹，专家现场讲解刘邦故事，解读刘邦文化。那是一次探寻刘邦文化遗迹，以挖掘和弘扬中华文化，弘扬民族精神为宗旨的大型“文化行走”活动。记者有幸参与那一次采访活动，深受汉朝文化震动。
清风徐来，红日西坠。戚姬寺，一座珍贵的历史遗存，它承载着无数个百转千回的历史故事，在此连接天地、贯通古今。
血脉传承绵延不绝，精神纽带浩荡飘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