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金泉
我一直都嫌家里的院子小,如果有一个大院子,就不用担心打扰到我的动物邻居了。说它们是邻居,其实就住在我的院子里,随来随走。
第一次走进我家院子的人常常大为惊诧,荒草入径,让人想到《聊斋志异》里的老宅,有时还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好奇。其实就是因为它们,我才慵懒至此,毕竟,这个城市容留它们的地方太少了。
曾经有一窝刺猬栖身在我家墙角的草堆里,它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我心存疑惑,反正它们是把这儿当家了。若不是有一天,它们发出细弱的声音,我还真不知道搬来了新邻居。趁刺猬妈妈不在,我透过缝隙偷窥,居然看到一窝粉色的小刺猬。等它们稍大一些,就开始壮着胆子出来晒太阳,哦,一群小可爱。我们互不打搅,它们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善意,胆子越来越壮,甚至在院子里撒起泼来。等它们快有我的拳头大了,却又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惋惜了好长时间。
还有一次,一场雷雨过后,屋檐下掉下来两只长着半毛的小鸟。我初以为是麻雀,仔细观察它们的双亲后才断定不是,颜色要鲜艳,充满了警惕。这两个小家伙生命力还挺顽强的,双亲不在的时候就躲在草丛里,双亲来了,马上跃上一根就近的树枝,嘴巴张得很大,嗷嗷待哺。就这样日复一日,草丛成了它们的家,直到它们羽翼丰满。最初是在院子里飞,有时眼见就要撞在墙上,忙不迭地着陆,笨拙的样子非常可爱。后来,它们也飞走了。
至于燕子更是常客,它们春天飞来,啄泥修缮旧巢,然后会生下一窝小燕子,等到冬天来临之前,又会弃巢而去,追逐南方。我一直都相信,始终是一对燕子来了又去,携手到老。所以它们一来,我都会过节一般欢喜。
有一次,燕巢旁边的阁楼里来了一对戴胜夫妇,它们长着扇形的冠羽,似乎并不是一个好邻居。燕子夫妇叽叽喳喳讨论了好几天,最终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我家有一棵柿树,亭亭如盖,到了秋天大红灯笼高高挂,吸引来不少鸟雀。我认识的只有喜鹊和环颈斑鸠。这些贼似乎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地来,总是在晨光熹微的早晨蹑踪而至。但一看到柿子,就忘了警惕,一边喧哗,一边朵颐。所以那些天里,叫醒我们的不是闹钟,也不是梦想,而是鸟鸣。它们都是嘬柿子的高手,哪个柿子成熟了,从向阳的一面叮一个小口,不大会儿就透亮了。我常说,我家的柿子鸟儿一半我一半,其实我的一半甚至少于分给鸟儿的一杯羹。等我们起来,它们一哄而散。也有胆儿肥的,踞在枝头,挑衅地看着我,黑眼珠儿犹如墨玉。
我还曾经救助过一只水禽,说它是水禽,判断的依据是它的嘴巴尖尖的,有我食指长。我发现它的时候,它蜷缩在墙角,翅膀半垂,有鲜亮的血渍。我捉它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工夫,反抗得特别厉害。它比一只鸡要小,又比一只鸽子大。我给它的伤口涂了云南白药。它并不感恩,在笼子里焦躁不安,拼命地用喙啄笼子,似有抱死之心。我把它放了,它嗖的一声,窜到了院子里的草丛中。我怕它饿着,揣摩着它的食物,给它备了谷子和小鱼,它们似乎并不见少。我最后一次见它,是不小心惊了它,猛地一下子跃起来,似乎还想给我致命一击。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也许它飞走了吧,我这样期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