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10日
第A09版:乐生活

给山林留一片静谧

□黄中华

将近退休的我,本以为吃点、喝点、寻些开心之趣,以了却这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关心的残阳余晖,慢慢地消失在地平线上。

然而,偶尔读到日本年轻的临终关怀医师,大津秀一《临终前会后悔的25件事》一书的片段。其中,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去想去的地方旅行。由此,蓦然又想起以前有句流行的话:人的一生中至少要有两次冲动,一次为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如醍醐灌顶,拉着妻子说走就走。第一站先去天津旅游,儿子开车,前去长城黄崖关。

虽已走过许多地方,也看尽万千风情。但初上长城,未免有些许的兴奋。只想把每一条景色都在脑海里打上烙印,用照相机或手机频频拍摄,这不失为景点的记录妙招。

走进景点的第一眼,就是那块已被岁月摧残过无数次的巨石,上书大草“不到长城非好汉”,苍劲里透着豪放,让人顿生一股豪气。踏上长城的那一瞬间,方觉并不是长城的最高点。东西环顾,但也一览无余,长城的雄姿基本尽收眼底。左长右短,何去何从,不好定夺。儿子说西长往西,巡城墙而下。我却不甘心,坚持先东后西,让所有的景色不漏分毫,既来之则阅尽之。我的贪婪,致使全家人多遭罪了许多。但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是多余的劳累,一贯对景色的贪婪,从不悔额外的跋山涉水。对于观景,大有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情怀。

先是东上,我意已决,抬头只见三百米的台阶,并不算过分陡峭。将孙子抱在怀里的我,老当益壮,一气率先登上第一个垛楼。孙子在垛楼的墩柱间嬉笑着穿来穿去。我却顺着陡峭的台阶更上一层,直至那垛楼的顶楼,去看透长城的真容,来寻找另一种穿越。抚摸着许是北齐时代的宽大城砖,心中生出别样的感叹。垛楼里的阴森,并不能让我产生丝毫的恐惧,耳边如若传来远古那鼓锣喧天的嘶吼,仿佛诉说着昨天无尽的沧桑。目光循着昔日金戈铁马的尘烟,叹天下英雄舍我其谁……

东望长城,一座翠绿的山峰将它拦腰斩断,一节若数十米的城墙揳入山体,已再无涉足的必要。

伏于垛口之上,回首西眺,长城蛇身般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数不尽的垛口犬齿交错,若如一把硕大的锯条,伸拉在碧海苍穹之罅隙。不由让人叹道——这乃是我们民族的脊梁啊!

下得垛楼,一行往返,喘息于东西垛楼之间。借问西来行人:西去长城剩余几何。那人后手一摆道:远着呢,若二十里。众人不禁愕然,少许顺原路下长城而去。见儿女皆有退却之意,我将登山杖一戳说:不到长城非好汉,到了长城不达目的不罢休。于是,直奔北齐烽火台。不想一路陡峭倍增,几度挥汗,将近夕阳西下,终至长城尽头。

然而,对于长城的全部,哪里有尽头之说。路是无尽的,人生虽是苦短,对于心路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

于是夜宿下营,翌日再奔梨木台。决计要踏遍青山的我走进了梨木台,就像走进一本用时光篆刻的“石头记”,每一页都透着传奇的神韵。在这里不能不说的,是梨木台第一景观——天道。我不知道天道是自然的形成,还是人工的开凿。那本是出现在悬崖峭壁之间的一条极狭窄石缝,缝隙间几近于直立的天梯是人工铺就。没有一个人不想上天的,既遇上天的路,哪能错此良机呢。于是顶着一头的苍翠,绕过飞流直下的碧波,一步一颤地上天去了。

在天梯的终极,并未寻到仙界的仙人。从科学的角度说,哪里有什么仙人。但总在意念中以为,在那无人能及的缥缈的角落里,想必存在着什么神秘。

虽未寻到仙人,却让人看到了无人能及的又一个仙境。在天梯的左前方,出现五座峭拔且并立的山峰,人说那叫五指山。若不细观,并不能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那直冲云霄的峰峦叠翠,似乎悬挂着一张绿色的瀑布,从上而下飞溅出万千碧玉般的梦境。据说那里有洞,洞的上面可能还有洞。仅仅是可能,也只有是可能而已,因为那里从未有人能及。我突发奇想,若从天梯的这边,向五指山再搭一架巨大的悬梯,去探觅一下那流云碧帐似的下面掩盖着多少秘密,该是多好啊!

这种望景莫及的意想,在我上山的心头萦绕一路。绕过仙女沐浴池畔,沿小溪溯流而上,便是天然的黄砬瀑布,这依然不是峡溪的源头。我决意要寻根求源,反把年轻人拖在了后面。一而再再而三的激励,勉强及至情人谷边的豹子潭,儿孙们席地而卧,已被消磨殆尽的毅力,对那未及的远古秘密表现得兴味索然。

翻开导览图,本想寻那祈福顶的距离所在,却被一岁半的孙子不知何时撕去半个版面。唉,那山,那水,那藏在原始森林以外的天地,不知还有多少让人意味不到的千古绝境啊!

贪婪,我忽然意识到我人性中的缺陷。在苦短的人生旅途上,谁又能达到完美呢。正如这缥缈的远古幽境,为什么非要达到极顶和每一个角落呢。

给山林留一片静谧,给人生留一些余地,给生存留一块净土,这大概是宇宙中的自然定律吧!

2020-12-10 黄中华 2 2 牡丹晚报 content_31188.html 1 给山林留一片静谧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