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予
出发,总为抵达。有辗转生计的抵达,也有诗与远方的抵达,因为终点,路途才充满意义。
为何不能哪儿也不去,原地生活?不是有人不出国,不跨省,甚至从没出过山窝窝里的小村庄吗?没有远程,也有短途呀,人生从不以走得远近论成败。生活并不在别处,而是在步履所到之处。
我读高中时,学校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县城,单凭一趟城乡中巴往返。周末一定回家,风雨无阻。有人质疑这样往来奔走的必要:学业如此紧张,时间不经用的呀。直言相告,家中农活太多,只有母亲一力承担,多少可以帮衬一点!瞧,多么像是个“孝子”的谈吐。可不便告知的是,每个星期生活费有限,不得不回家讨几罐咸菜锅巴,间或对付对付。
那时,城乡中巴还是按里程收费。伙食费尚且拮据,路费自然常常凑不齐。自尊心使然,不好叫人识破自己的窘迫,于是,对售票员报了离家好几公里的地名。下了车,再沿着柏油马路走回家。
当然,伙食上只要省一省,就能多坐会儿车。我也更愿意如此,乐得欣赏天光云影,鸿来燕去,享受无比盛大的快乐,想象王侯将相出巡也不过如此。可一旦买了本买了书,就只能做回“贩夫走卒”了。
又是路费短缺的一次,把钱交给售票员,报了能够抵达的地方。
“只到枫香树?”
不是终点站,售票员要我确认。我是“常客”,她早已认识了。
“对,就到枫香树!”
天色尚早,我做好了徒步五公里山路的准备。故作轻松,给了肯定答复。眼见着她把钱收进腰包。
“枫香树到了,有没有下车的?”
中巴靠边停了车,售票员提醒着车厢里的人。我站起身,往车门走去。
“你再等会儿!”售票员拍了拍我的肩,让我回座,口中喊着,“不要挤不要挤,有序上下车!”之后,每停一站,她都向我示意:别慌,再等等。如此下客上客,直到终点站。
“终点站到了,下车了,都下车了!”
车厢空了,我才看向售票员,她已转身拾起扫帚,清理起车厢。背着身,和我道了别:“下回再见!”
原来,终点,并不是一个地理方位,而是一个温暖的坐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