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书

那些粗细不匀的树根像人体经络深藏地下，我和妻子用了整整两个午后的时间总算清理出了一个大概，腐殖土散发出翻新后的清香，与路面形成一个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妻子把满足写在脸上，说：这才像一个菜园子。 谁也无法预料即将到来的新冠病毒疫情，后来我们有点庆幸，多亏辟出这个菜园子，要不，居家隔离这些天，吃什么？ 妻子的先见之明体现在培育的每一个菜品中，原生态土壤特别适宜菜种的发育，辣椒是那种又细又长的舶来品，据说很香。豆角、番茄、黄瓜、丝瓜、韭菜、菠菜，有的是原种繁殖，有的是秧苗移栽，便地插针，几乎不留死角。 入了夏，茎叶渐渐膨胀，花儿在萼里孕育，枝蔓攥足劲儿地往上蹿。 出现了少有的干旱天气，我们有的是经验，隔空浇灌。不同大田，要生猛灌水，细细的胶皮软管就引来一股清流，把软管放在菜畦里，隔一会儿，挪动一下就可以。 菜园子四四方方，中间凹陷，漏斗般，怎么浇，水都不会外流。我有时间看书，妻子也能抽出时间做一些别的事情。热无法避免，在菜园子站一会，就汗流浃背。浇一遍水，能维持一周时间。茄子、番茄和挂蔓的豆角特别不耐旱，一两天要浇一次水。那两天都在抗旱，水位下降，胶皮管软塌塌的，像没吃饱饭的孩子。把菜园子普遍浇一遍，满满一个下午。那两天，我正在赶一篇小说，妻子一个人在菜园子浇水，很辛苦。晚上，一边往滚烫的脸上抹清凉油，一边自信满满地说：有这一遍水，菜就捱到吃了。 妻子早上去济南女儿家，夜里就接到了核酸检测的通知，懵懵懂懂在昏黄的路灯下排队等待，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希望。想到远在省城的家人，顺利躲过这一劫，潜意识里多了庆幸和祝愿的成分。我每天把最新消息通过电话告诉他们，妻子不放心，一遍遍嘱咐我做好防疫，听工作人员的话，不要乱走动。她关心菜的长势，电话里面说不清，让我拍视频给她看。她有经验，嘱咐我给南瓜秧打岔的时候，不要掐尖，尖是苗的手臂，积攒着力量，豆角容易生虫子，不要打药，用手捉，早上捉虫子最好，天凉快，虫子贪吃，趴在叶子表面不动弹，不需要捉迷藏，一抓一准。我调好镜头，抓虫子给她看。 疫情过后，妻子后悔没把菜园子当回事，我无语，心里充满感激，想到每次浇水，脸上爆一层皮，说，别这样，很好了呀。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说：要是好好种，比这会儿强。她的意思我懂，我也有责任啊，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我们明白，随心所欲的点种，毫无规则的布局，带来的一定是廉收。 利用好每一寸土地，小小菜园子定有大作为，我们醒悟了。 我历数疫情期间吃到的每一种素菜，茄子、西红柿成熟最早，一轮能吃两天，黄瓜和豆角需要搭架，只要采光好、透风，没什么能阻挡，疯长。没想到小小的一片空地，丰富了菜篮子，帮我们度过了难熬的十四天。 最让我们骄傲的是左邻右舍同样享受到菜园子带来的福利，我每天把吃不完的菜打包，让志愿者带给村里其他人，水灵灵的菜带着清新的露珠，走进每一户需要的人家。人人夸菜园子里的菜好吃，正宗的绿色食品。 我把志愿者送菜的视频发给妻子，她感动得哭了，说：平安就好，等我回去，一定把下一茬的菜种好。这一点，我信，本来，她蛮有经验，又是一个闲不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