菏泽从水，顾名思义，与水干系。这水来自黄河泛滥，每一次淫威过后，沟沟汊汊便成了一片泽国。黄河滋养了这片厚土，亦淬炼了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在与黄河相与还的过程中，菏泽城葳蕤成树，成了一道与时间同在的风景。

菏泽古称曹州，始置于北周政宣元年（公元578年），黄河的决口、改道仿佛造化之手为菏泽不断塑形，城址几经变迁。但“宫阙万间都做了土”，菏泽城始终高昂着头颅。河患，菏泽之大敌也，来时从龙从虎，去则苦为淹留。直到明正统十一年（公元1466年），时任曹州知州范希正始筑城池，划方隅、定民居、立廨舍、构儒学，菏泽老城区才有了后来的雏形，并在此基础上增增补补。为防河患，菏泽城外五里的地方砌筑了环形的防洪大堤，至此，菏泽形成了“内圆外方”的城市格局。

《周礼·考工记》记载：“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考工记》记载的是百工之为，都城的建设自然也在撰述之列，这里所说的“国”就是都城，后来城市的建筑多有遵循和效仿。明代菏泽老城区的建设历时二十年，为标准的正方形，四条边均为三里，筑土为墙，后又改为砖砌，设四座城门，门上建戊楼，墙外为护城河，城墙四角及城门左右出于防御需要建有敌台，其形制为北方州府治城市的典型代表。

而城墙的内部则纵横交错，状若棋盘。交叉点称隅首，隅首为界，街分数段，通名叫巷。“隅首”一词源自元代，元范德机诗云：“天香晓报出宫城，已辨隅头合乐迎。”“隅首”类似于街名“里”，后来演化为街道名称。探源菏泽城的街名，必有出处，譬如城隍庙街乃临城隍庙也，北骢马、南骢马则是过去养马的地方，顾名知义。文革以后，街道大多改名，考其变迁，就像家谱一样可以写出一部洋洋大观的著作。我的父亲出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曾在菏泽上学，最喜欢走进老城区旋马的街巷，聆听自己的声音在墙壁上弹跳，或被厚重的历史所吸纳，仿佛走进了发黄变脆的黄卷。你以为巷子走到了尽头，但脚步一转，又是一条通衢。阳光照耀半墙，风被袖住了似的，溜着墙边走。

因为菏泽筑城时就地取土，致使城内坑塘密布。那时的冬天似乎很冷，冰可载人，这也被写进了父亲的记忆里。有一幅老照片是职业水夫送水的镜头，这里需要说明一下，那时的菏泽虽然每个街道都有一口水井，有“曹州城七十二道街，七十二口井，七十二个大水坑”之说，但由于城内地势低洼，雨水和生活用水渗入地下致使这些井都是苦水井，井水咸涩不能饮用，所以只能由城外运至城内，直到后来通上自来水为止。

再后来，菏泽大兴土木，新的建筑拔地而起，那些老的建筑或轰然倒塌，或被挤到了夹缝里，苦挨度日。历史建筑是城市文化活的记忆，2019年年末，菏泽市老城区保护性开发项目破土动工，我期待着菏泽老城区的蝶变。 文/孔金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