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杨绛先生

　　孔金泉

　　5月25日凌晨，杨绛先生走了。又一座高山仰止的山峰轰然倒塌。杨绛敬为先生，是因为她在翻译、散文、小说等方面的建树。一部《堂吉诃德》煌煌七十二万言，杨绛先生却做到了信、达、雅，成为翻译作品的一个标杆。为了做到准确无误，精通英法两国语言的杨绛先生又自学了西班牙语，前后历时二十年，跋山涉水终于翻译出了《堂吉诃德》。她为学之严谨让人叹为观止。

　　说到杨绛先生，不能不提到一个注脚：钱钟书夫人。《圣经》中说：“有的时候，人与人的缘分，一面就足够了。因为，他就是你前世的人。”文坛伉俪钱钟书与杨绛的爱情就印证了这句话。胡河清曾赞叹：“钱钟书、杨绛伉俪，可说是当代文学的一双名剑。钱钟书如英气流动之雄剑，常常出匣自鸣，语惊天下；杨绛则如青光含藏之雌剑，大智若愚，不显刀刃。”诚乎斯言！以我的观点看，钱钟书应该是用杨绛的肋骨造就的，大事小情都离不开她，包括安装门把手这样的鸡毛蒜皮。钱钟书曾用一句话来概括他与杨绛的爱情：“绝无仅有的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钱钟书有幸遇到杨绛，才成就了这段世纪奇缘。杨绛先生对年青人的忠告是：“男女结合最最重要的是感情，双方互相理解的程度，理解深才能互相欣赏、吸引、支持和鼓励，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及其他，并不重要。”很有借鉴的意义。这本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三口，然后天不假年，钱媛、钱钟书先后离她而去，让她在八十七的高龄一个人打扫战场。但是她挺过来了，除了整理钱钟书遗著，还著述颇丰。

　　杨绛先生的文字沉定简洁，乍看上去好像平平淡淡，稀汤寡水，无雨无晴，但是透过纸背就会发现在这苦心经营的朴素中，有着本色的绚烂，就像文人画的墨分出五色，甚至更多，有极大的张力和表现力。譬如她在文中写过这样的话：“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带些缺点，更富有人情味吧。”“丑人照镜子，总看不到自己多么丑，只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美。”可以说世事练达，人情洞明。最能体现杨绛先生文字之美的依我看是《我们仨》，情真而意纯，故而漂洗了在别人那里触目皆是的装饰。

　　杨绛先生人品高洁，因为洞悉世事，即便是在离乱之中也保持着一个知识分子固持的良知和操守，还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她曾借英国诗人兰德的诗写下了自己的心声：“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文革中她被剃了阴阳头，这本是极大的人格侮辱，她却不怎么伤感，还亲自动手，自制了一顶假发，第二天就戴着出门买菜。在后来写的《干校六记》中，我们看不到出离愤怒的控诉，也没有阴郁沉重的怨恨，就是淡淡的笔触却写尽了一个时代的荒谬和残酷。

　　斯人已去，“我们仨”在天国团圆了，“再无生离与死别”。

（责任编辑：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