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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宝凤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清代诗人高鼎的《村居》一诗,生动描绘了春光明媚时节,天真的孩童舒臂引线放风筝的情景。
打小我就喜欢放风筝,童年的春天里,乡村的天空宽阔而辽远,我和小伙伴们或来到绿油油的麦田里,或在燕子呢喃斜掠而过的山坡上,一边奔跑一边放线,一只只风筝扶摇直上,那是我孩提时代最美丽纯真的梦想。但那时不像现在,市面上根本没有卖风筝的,我们的风筝都是大人帮着自己动手制做的。
提起制做风筝,这不能不说一下我的爷爷。在我们村我的爷爷是制做风筝的高手,据奶奶讲我们家祖上曾开了一家叫“德盛和”的扎彩铺,专门为官府扎制宫灯。我爷爷从小耳濡目染,扎糊彩绘的手艺样样精通,所以他制做的风筝,不但造型优美,形象生动,而且神奇之处就是仅凭一根牵引丝线就可以控制风筝在空中或爬升,或翻滚,或俯冲,或左右穿插。这里还有一个关于我爷爷利用风筝炸毁日本鬼子炮楼,被我们当地写入抗日史料的真实故事。说日本鬼子侵华那年,有一小股鬼子兵在我们村口修建了一个炮楼盘踞在那里,专干搜刮民财、欺压百姓的勾当。对此乡亲们恨透了这个炮楼,多次和地下抗日民兵组织商量要拔掉这个“毒钉子”。可大家冥思苦想却迟迟拿不出一个合理的攻打炮楼的方案来,其中主要原因是鬼子炮楼居高临下,工事坚固,火力密集,民兵组织手里多是长矛和大刀,仅有两三杆三八大盖枪,强攻肯定伤亡巨大。在大家一愁莫展之际,我爷爷突发奇想有了主意。只见他不是去准备什么枪支弹药,而是找来毛竹,扎制起来了风筝。大家一看面面相觑,满头雾水,不知其所以然。攻打炮楼的那日清晨,天微微发亮,爷爷详细观察了一下风向后,借助朦胧的夜色迅速和民兵们隐蔽到村南的小山坡上,然后将一枚土雷捆绑在他特制的大风筝上缓缓放飞,当风筝飞临到炮楼正上方时,爷爷猛地拉动风筝线,土雷像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鬼子的炮楼上,顿时炸了个稀巴烂,里面尚在睡梦中的小鬼子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一命呜呼了。
记忆中,爷爷为我扎制过无数个风筝。爷爷说,制做风筝除了扎制骨架,关键是打“三角线”,风筝放得高不高,全凭“三角线”的角度打得准不准,这也是考验一个风筝扎制者的技术活。所以我和小伙伴们自己制做的风筝通常由爷爷来为我们打“三角线”。等他眯起一只眼,左端详、右打量说“好了”,我才和小伙伴们一起擎着风筝,并偷偷拿上母亲缝补衣物用的线轱辘,兴高采烈地到村外的宽阔地方放飞。
长大后,我外出求学直到参加工作,再未放起过一次风筝,但在绵长的乡愁里,那个追着风筝奔跑的顽童时常在梦境里出现。席慕容说过:走得最急的总是最美的时光。是不是童年的一去不复返让我不断将她美化?是不是岁月的漂洗让童年的欢笑一直在天空中回荡?毋庸置疑的是,作为一个农家子弟的我,无论历经几度彷徨与挫折、痛苦与绝望,童年的风筝始终牢系着我儿时的憧憬和向往,内心充盈着坚强,无惧艰难险阻,在长空间迎风而上释放着生命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