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 垫
□李 军
作为一名资深的脚气患者,我想,很多同道中人应该和我一样,经历了太多的尴尬和无奈。
我的脚气有些奇怪,夏天没有任何问题,越是到了冬天,越是严重。天逐渐变冷,汗脚越发厉害,那味道也就慢慢升级,以致登峰造极,堪比国脚了。我又自认为是有修养的人,在公共场所从来不敢脱鞋,即使到了澡堂子也要趁人少的时候才脱掉鞋袜。即便如此,我也常见别人异样的眼光,心里总是非常别扭,人生观都悲观许多。有压迫自然就有反抗。既然脚气是病当然要用药物解决,于是各种各样的什么“宁”、什么“灵”就开始以抹、泡、蒸、烫等各种方式和我的脚纠结在一起。这东西似乎行,又似乎不行。反正用的时候感觉好点,但过段时间后不知不觉涛声依旧。于是逐渐失望,然后就从和脚最亲密接触的鞋、袜入手,于是各种品牌、各种材质、各种款式的皮鞋、袜子又进入试验范畴。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结论依然是似乎管用,似乎不管用,我几乎绝望了。
最后我决定从鞋垫着手。于是我又试验了不少药物、“高分子”、防臭、高科技等等鞋垫,依然统统在我的臭脚前铩羽而归。我也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不再徒劳挣扎。
大约在我上班后第三四年左右,母亲给我做了十双鞋垫,我并没有太在意。我们兄弟四人,从小穿母亲做的衣服和布鞋,我在上大学以后却坚决不穿了。因为母亲做的衣服在农村算是高水准了,但到城市里却总觉显得土气。母亲虽然失望,但总要省出钱来给我买衣服穿。随着我们兄弟几个逐渐长大成人,母亲也日见衰老。母亲不再做衣服了,却将这很多年做衣服剩下的布料集中起来,为我们每人做了十双鞋垫。我试了一下,竟然很好,而且困扰我多年的脚气居然明显减轻了。仔细想一下,母亲用的这些布料,都是纯棉的,透气好,又厚实,比市场上的要厚一倍不止,穿上自然舒适了。记得母亲总共给我做了三次鞋垫,每次都是十双。这些鞋垫很结实,有的已经穿了十多年了,我都不肯丢。
前段时间想再添几双鞋垫,却蓦然想起,母亲已经不能干体力活了。六十岁以后,母亲的身体渐渐衰老,而且还有病。也许她意识到自己身体的衰退,她特意专门找几个人,最后织了一次鲁锦,给我们兄弟几个每人一个床单。我还记得她告诉我,说你们现在都不用这种老棉布了,我织了一辈子布,总要给你们兄弟留个念想。望着母亲苍白的头发,我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母爱是有限的,她尽其一生也只能为我们每人做三十双鞋垫;母爱又是无限的,无论母亲能力大小,她总是为我们付出所有,一直到自己无能为力。好在母亲还在,我们还有机会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