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要“ 回 家 ”
——一笔“不良贷款”的自白
□王南京
我是一位农民的孩子,出生在农村。我有一位年过六旬的母亲,但她很年轻、很漂亮,神采飞扬,精力充沛,每天都在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
母亲特别伟大,她一心服务于三农,大家都叫她“农商银行”。我从未见过自己的样子,别人也没见过,有时我是几沓钞票,有时我是一串数字,母亲给我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贷款。我很幸福自己有一个这么特别的名字,我很自豪自己能像雷锋叔叔一样奉献自己照亮他人,因为母亲告诉我,这就是我的责任与使命——服务三农。
我爱母亲,因为是她给了我生命;但我也曾怨恨她,因为我一出生,就被交给了别人,我时常不能理解。很多人都喜欢我、需要我。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一对中年夫妻领养了我。男的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眼睛炯炯有神,身体健硕,手很粗糙;女的慈祥和蔼,脸上爬了一丝丝饱经风霜的皱纹,体态微胖,夫妻两人都是农民打扮。母亲说,他们老实本分,家里有三间瓦房,两个读书的孩子,种了5亩山药,因为缺购买农资的钱,让我去帮他们。我喜欢这家人,也很愿意去,但我对母亲依旧不舍。母亲叫着我的小名说,“五万,明年的今天,你就能回家了,妈妈等你回来!”
来到这对夫妻家,我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他们脸上都充满着致富的希望,绽放着幸福的笑容,每天早出晚归,在山药地里劳作,不辞辛苦耕耘自己的土地,不管刮风下雨,不管严寒酷暑,他们风雨无阻,我喜欢他们的踏实能干。我每天无忧无虑,盼望着回家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山药收获的季节,我高兴得夜不能寐,想象着自己回家的情景。夫妻两人祈求着好的收成,好的价格,商量着卖了山药把我送回家的事。
但天不如人愿,山药的价格持续下跌,连本钱都不够,夫妻两人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因为他们没有其他收入,眼睁睁地看着我有家不能回。
到了回家的日子,我却回不去了!我伤心地哭了,我想母亲了!我心里充满了自责,我没有像母亲说的那样,帮上他们;我心里充满了怨恨,我恨母亲没把我交给家境富裕的人。而后来,我释然了,因为这是我的责任与使命。
有一天,有两个法院的叔叔来了,让这对夫妻去法庭,而这一天我改名字了——“不良贷款”!大家都厌恶我,不喜欢我了!我心里明白,我突然变成了一个 “坏孩子”!法院的叔叔说等执行完,我回家的日子就不远了,那时我的名字就又改回去了。我欣喜地盼望着,但是我知道,这对夫妻一定会败诉的,因为他们没有钱,没有东西可以执行,而他们致富的唯一希望都破灭了,生活拮据,只能勉强维持。
时间一天天过去,法院和负责清收的叔叔阿姨隔三差五就来看我,我渐渐习惯了,但是我仍感到绝望,我在想,我是不是以后再也回不了家了……
我没有放弃,那一刻我看到了希望,黝黑的男人对女人说:“咱说话得算话,得讲信用,我出去干活赚些钱,来年一定把五万还给人家!”
我凝视着男人肩头的行李和被褥,注视着他坚毅的步伐,目送他踏上了务工的征程……
我要“回家”,我盼着这对夫妻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一天天富起来,我就能回家了……我不想再被叫做 “不良贷款”,我有个响亮而自豪的名字——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