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再进西北地
□ 酆鸿
金风送爽,岁月静好。又闻棒子香,又至月圆时,又到玉蜀黍(曹县西北对玉米的俗称)的收获季节,不由自主地我又回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添堵的中秋节……
那年我家西北地种了三亩多玉蜀黍,到了收获的三秋大忙季节,父母去收割玉蜀黍。记得那天中秋,放学回到家,不见父母,我撒欢似的向西北地跑去。出了村庄,一眼望不到边的都是等待收割的玉蜀黍。在依然毒辣辣的阳光下,结满棒子的玉蜀黍安静地沐浴着阳光雨露。倒是那金黄的玉蜀黍粒,不安分地挣脱蜀黍裤的束缚,像细密的小牙齿争着从裂开的玉米裤里露出来,瞧着外面新奇的世界;稍微有点风,玉蜀黍叶子们就推推搡搡喳喳喳唱起干燥的歌。
来到西北地地头,远远地看到父亲右手挥动着深镢子砍向玉蜀黍的根部,左手收揽着即将倒下的蜀黍秸,拢了十几栝后放下,又开始新的砍揽。母亲蹲在后面,将沉甸甸的棒子掰下,再把蜀黍秸打成捆……赶到父亲跟前,只见父亲脸上被蜀黍叶刮破的道道痕迹露着血丝。衣服被汗水湿透的父亲,见我过来,喘着粗气停下来擦汗。我从父亲手中要过深镢子,学着父亲的样子砍起蜀黍秸来。一栝、两栝、三栝,那些比我高出一头挂着沉甸甸果实的玉蜀黍秆,在我面前一栝接一栝地倒下了。父亲原本想阻止我,看我像模像样地干起来,就蹲在一边歇口气。突然,我用力偏斜,深镢子没砍向蜀黍栝,却砍向我的左脚脖。“啊!”扔下深镢子,我一屁股蹲在地上,用手握住脚脖哭了出来。听到哭声,父亲猛地站起,扔下烟头,跑来抱起我向地南侧的曹县第三人民医院跑去。“咋了,咋了!”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慌失措地跟在后头发疯似地追赶……
躺在病床上,父亲抓住我的双手,满脸愧疚地安慰着我;母亲一手按住我的左腿,一手为我擦泪。清洗、缝针、包扎。全身心关注我的父母,一直忙活到午后两点,也没感觉到饿,也没一丝疲劳的意思。“嗷嗷”呻吟的我,和着母亲的埋怨声,成了三十年前那个中秋的乐章。
仅仅我那一深镢子,堵塞了那年秋收的进程;仅仅我那一深镢子,疲惫至极的父母又耗费了许多精力;仅仅我那一深镢子,成了母亲此后每到中秋唠叨父亲的话题。
那个添堵的中秋呀,历经三十年的风风雨雨,当年的玉蜀黍不知又过了多少轮回,当年那把砍伤我的深镢子失踪到何地,缝了五针的脚脖早已痊愈,但抱我疯跑治疗的父亲,却永远地沉睡在他的西北地。
而今,又到中秋,好想再次走进西北地,再次砍伤自己的脚脖,堵塞中秋的进程,再次听听父亲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