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月是故乡明

□化君

　　 明知道，月亮只有一个。却执拗地认为，还有一个月亮，挂在老家的夜空，比哪里的都明，都亮。

　　 这样的谬识或情愫，一直缠绕着我，尤其到了月亮的节日，总会想起杜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诗句，思绪缱绻，乡愁漫溢。儿时的一帧帧画面跃然眼前。

　　 少时，有月亮的夜晚是一定要出去撒欢的，可走路却不看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上的月亮望。母亲便喊，看着脚底下，别摔倒了。嘴上答应着“嗯”，头仍然向上仰着，突然啪嗒一声，摔个嘴啃泥，疼得呲牙咧嘴，却硬撑着不吭声。母亲急急跑过来，幸灾乐祸地说，叫你不听话。

　　 少时，以为月亮是自家侍养的，就像那只小黄狗，只和我一个人亲，我去哪儿，它就去哪儿，一刻不离地跟着我。一次，吃完晚饭，去胡同找小伙伴玩儿，望着头顶明晃晃圆润润的月亮，得意地朝小伙伴儿喊，我把月亮带来了。小伙伴儿纷纷和我吵起来，都说是自己带来的月亮，跟着便乱吵一气，有的甚至动手打起来。我生气好几天不和他们玩儿，我认为他们都睁着两眼说瞎话，是撒谎的坏孩子。

　　 少时，不懂得赏月，更不懂得思人。因为天天都在看月，天天都和亲人在一起，没有可思的人。

　　 懂得赏月，思人，是大一那年。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在外面过中秋节，或许因了新鲜，或许因了月饼和水果这些平时难以吃到或舍不得吃的美味，今晚却可以敝开肚皮吃个够，心里莫名地喜悦和激动着。太阳还斜挂在天空，我和舍友已把供品摆满一桌子。

　　 月亮终于钻出云层，我们不约而同地耶一声，便饿狼般饕餮起来。可吃着吃着，忽而涌出一股酸楚的味道，眼睛里升起一层水雾。看舍友，个个神情黯然，一幅怅然若失的样子。突然有个声音说，我想家。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啜泣声，在清凉孤寂的夜空里盘旋，回荡。

　　 后来，被生活的浪涛簇拥着，走南闯北，漂东荡西，在外面度过无数个月亮节，花样繁多，别致，曾登山望月，临水望月，依花望月，对酒望月......可是，无论哪样望月，无论多么浪漫和风雅，心里想的，总是挂在老家夜空的那枚明月。

　　 老家的月亮素颜素面，没有摇花，绿竹，香槟等作点缀，就那么寂寂地挂在黑黢黢的夜空，然而，它清凉，柔和，明净，壮阔的光影里却散发着热气腾腾，沁人心脾的香味儿。那是煮玉米煮毛豆的味道，是滚铁环捉迷藏放烟花的味道，是葡萄树下牛郎织女窃窃私语的味道，是袅袅炊烟的味道，是母亲呼唤回家的味道，是上下门牙小心翼翼切削月饼的味道……

　　 终于明白，我是老家的月亮侍养的小黄狗，只愿和它亲，一辈子也走不出它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