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就是回家

读书就是回家

□孔金泉

　　 读书就是回家，这是麦家说的话。

　　 身为学生，还体会不到这一点，囫囵吞枣咽下的东西，常常消化不良，就像胡吃海塞的人，宿醉未醒，到了早晨还有些反胃。

　　 我的中学老师评点鲁迅的作品，似乎每一句都有潜台词，尤其是他的杂文，字字锋芒，唯恐浪费了给人一刀的机会。鲁迅先生说 “一个都不宽恕”，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心胸狭窄、挟嫌报复的人。那时，鲁迅对我们来说是考点，考点就是靶子，万箭齐发，犹如仇寇。上了大学，我把鲁迅抛到了九霄云外。北大教授钱理群到我们学校讲《〈野草〉的哲学》，钱教授的慷慨激昂感动了我，我又把鲁迅翻了出来，渐渐悟出鲁迅的深刻，从那以后就爱不释手，视为精神上的导师。

　　 读书是有层次的，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样的人囿于名缰利锁，读书只是一个途径，一旦“货与帝王家”，自然就沦于“抛家傍路”。这样的人书读得再多，只是一个量上的差别，精神境界没有水涨船高，当他们再次面临抉择，指挥棒还是身家名利，秦桧、汪精卫就是这等货色，连读书人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了，他们读出来的东西让人无法苟同。

　　 还有一类人，读书是他们的枕头，每天都要抽出来一点时间匀给读书。读书是他们增益事业的臂膀，成为一种内在的需求，一天不读便觉得腹内空空，味同嚼蜡。读书是他们了解这个世界的触角，可以让他们少走弯路，甚至直捣黄龙。看到过一篇报道，股神巴菲特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读书。读书让他拥有了三头六臂，能够在波诡云谲的股界游刃有余。这样的人读书受制于内心的驱策，他们有明确的彼岸，摘星揽月，也就不惧于惊涛骇浪。读书是他们的桨，牢握在手，须臾不离。

　　 第三类人，读书为乐，也就是麦家说的读书就是回家。他们不想着变现，没有这一叶障目，自然看得高远。李叔同遁入空门，他的弟子丰子恺自行把他的诗文出版了，李叔同大恼，以致于丰子恺很长时间不敢师徒相见。读书就是回家，家是属于自己的天地宇宙，无须大，但要有爱，芝兰之室，别有馨香，虽曲肱而枕，亦乐在其中。从读书中找到回家的感觉，读书还会是苦差事吗？还用得着“头悬梁”“锥刺股”这样来自虐吗？读书为乐的人，初识容易被人认为是木鸡，但其实有大趣味，大境界，不足为外人道也。钱钟书杨绛有一次文革下放中相见，杨绛指着河边的一幢房子说，假如我们有这样一幢房子，就住下吧。钱钟书苦笑，没有书。钱钟书对书的热爱可以说登峰造极，辞典好玩吗？他就能读得津津有味。

　　 读书就是回家，就是与爱人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