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外公

谢丽

　　 今年9月，我故乡的乡间又添了一座新坟。那一天是周六，下午五点多,妈妈接到舅舅的电话，外公病危。我们一家人赶紧开车往家乡赶。一路上，我还心存侥幸，盼着医生能把我的外公抢救回来。晚上9点钟，我们终于赶到了医院时，才知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医生告诉母亲，从7点多开始，外公就已经不能说话了。母亲听到这里，眼圈有点发红，她伴随着舅舅走过长长的寂静的走廊。我悄悄地跟随在后面，生怕漏过他们的每一句谈话。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病房里，日光灯正惨淡地照着，照在母亲的白衣白衫上，照在舅舅苍白得宛如一页稿纸的脸上，我仿佛闻到了空气中有种不祥的味道。

　　 一年前，正是一桩新闻事件报道的关键期，我每天工作总是很疲惫。当我回到自己的住所时，不安全感总是会不时袭来。夜里，我盯着电话机，心里不安地想：今夜，它会不会不祥地响起？我的畏惧，是因为外公的生命那时候已垂危在悬崖边上，他时时有离开我们的危险。去年的夏天开始，外公已经不能吃下任何硬质的食物，不能自己独立地行走。他只能愣愣地坐在一张简陋而宽大的沙发上，用迷懵而带着童真的眼睛打量着从他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大人，小孩，这些对他来说，最亲近的人们，如今却成了陌生人——他因为老年痴呆，已经不认识自己所有的亲人了。这是近一年来，外公留在我心底的印象。

　　 我和母亲走进医院时，外公正躺在病床上，鼻孔里的氧气管还没有拔去。舅妈坐在床边小声地啜泣，儿女们全都安静地围在床边。看到我们，舅舅起身凑到外公耳边说：“老爷子，你最喜欢的外孙女回来看你了，你能看见吗？”外公的眼睛却依然紧闭，我伸手触摸他的鼻孔，已经没有了一点的呼吸。目睹这一切，我的泪水立刻决堤般涌出，心里也顿时生出很多很多的恐惧——那一刻，曾经遥远的生死离别，变得是如此的真实……

　　 我静静地等待着，努力不让我的鞋子，敲打地面时发出一点声响。我怕，惊扰外公正在行进向天国的灵魂。我曾经发过誓言，一定要让这个离我越来越远的生命，不带任何羁绊地离开。

　　 然后，我看到外公的身体被一片白布盖上，护士走过来安静地把他推开。母亲和舅舅已经泪流满面。9月23日，我一生也忘不了这个痛苦的日子，外公就在这一天永远地离开了挚爱他的亲人们。

　　 其实，80岁之前，外公的身体一直很硬朗，78岁的时候还骑着三轮车载着重外孙上街。母亲和舅舅每年做祈祷时，都祝愿他能活到100岁！只是在前年夏天，失去外婆后，他的精神变得一蹶不振，进而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一年半后，他就这样匆忙地离我们而去了，剩下漫长的时间里，我们只能对着他的遗容，留下无尽的悲伤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