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

雪落无声

□崔中华

　　2018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了，但悄然无声。

　　 早晨六点钟的光景，夜色还笼罩着你生活的小城，你在居住的那个大院里踱步，一抬头雪就飘下来了，细细的雪粒，越下越紧，一会功夫，铺天盖地的白色，掩盖了北方冬天的寒冷。

　　 你迎着雪花走过去，等待的焦虑在雪花飘飞中慢慢消解，一场雪的到来让几天来的喧嚣尘埃落定。

　　 前几天天气预报说雪在路上，这让许多人急不可耐，等待便开始了，各种关于雪的消息和段子在微信圈里转来转去，能不能下雪成了一件天大的事。你能感觉到那些等待的急切和焦虑，如果一场雪不能如期而至，失望和沮丧，一定如满地的鸡毛，不小心就会刷屏。

　　 雪终于来了，2018年的第一场雪，在天快亮的时候，来得悄无声息。

　　 你知道接下来是漫天飞雪无边无际的覆盖，在一座钢筋水泥的城市，最先覆盖的是一座座高楼的楼顶，那些沾满尘土和鸟粪的楼顶，在白天阳光照耀下看起来肮脏的楼顶，白色的积雪会遮盖楼顶的一切，积雪会让每一座楼顶都变得一模一样的干净和纯粹。接下来积雪会覆盖城市宽阔的马路、窄窄的胡同和被广场舞喧嚣的广场，覆盖街道两边高高的乔木、乔木下低矮的灌木和失去了生机的绿地，覆盖穿过城市的那条河流和河流上造型各异的桥梁，覆盖那些熄火的车辆和路边的垃圾桶，覆盖鸟巢中小鸟们沉睡的梦。因为落雪无声，无边无际的覆盖也在悄无声息中。

　　 一场雪就这样改变了一座城市的模样，夜色中雪的覆盖消解了一座城市白天的喧嚣，白色的城市让人感觉到了童话的意味，让五味杂陈的内心和无端的焦虑恢复到最初的平静，这样的平静无欲无求，让人自由而放松。

　　 城市人的焦虑病，电影《芳华》《致青春》《小时代》，十八岁的各种晒，怀旧，时光不再的喟叹，信仰的缺失和欲望的膨胀，让你想起美国的那部 《欲望号街车》电影，焦虑让人苦痛和无望，等待一场落雪就成了许多人的精神向往。

　　 落雪无声，你在无声的落雪中走在上班的路上。积雪覆盖的人行道踩上去很松软，一种让人放松的感觉，但马路上的积雪已经被过往的车辆轧实，路面变得很滑，过往车辆的行驶变得小心翼翼。步行的人很多，漫天的雪花纷飞中没有看见撑伞的人，在雪天伞和雨披都是多余的，让雪花落在干燥的头发上，落在发烫的前额和面颊上，落在裸露的皮肤上，落在大半个冬天漫长的等待上。

　　 你在无声的落雪中行走，飘飞的雪花给新的一年徐徐拉开了帷幕，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知道一路走过去一定会有许许多多新的体验和体悟，会观赏许多不一样的风景，那些迷人的未知宛如另外一场落雪，虽然遥远，但你知道那场雪一定还在路上，让你等待的绝对不是戈多。

　　 你怀揣着等待另一场雪的心情走在落雪的路上，你知道一直走下去就会走出你生活的小城，走进广袤的田野和村庄，那是落雪覆盖的另外一个世界。那些大大小小的村落，有的村落还留存着土坯房和败落的庭院，有的村落依然是黄泥土路，依然堆着柴草堆，但一场大雪覆盖了村庄的一切，让村落变得无比宁静。广袤的田野也被积雪覆盖，麦苗在雪被下呼吸，蛰伏的虫子在雪被下做着春天惊蛰的梦。还有那些小树林，那些河流和沟渠，它们都在落雪的覆盖下悄然无声。

　　 你知道你走进的是另一个等待，那些村庄和树林、无边无际田野的等待。“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那是山的等待，也是村庄和田野的等待，河流和树林的等待，等待中有些许暖意，有念想和挚爱，那是对雪的等待，对雪的念想和挚爱。突然想起张岱的小文 《湖心亭看雪》：“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一痕”、“一点”、“一芥”、“两三粒”一组合，天长地远、万籁俱寂的境界和氛围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