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是家的味道
□孔金泉
小的时候,只要看到炊烟袅袅,我的胃就会情不自禁地痉挛起来,涎水顺着嘴角淌。所以我常常讲,炊烟是让人用来咀嚼的。假如没有这个意象,说明你与家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要走。
回到家里,我首当其冲就是溜进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慰藉一下我万箭穿心的肚子。假如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碌,那就更好了,在母亲一迭声的喝斥中,我头削尖了往前钻,看见什么,手就伸了过去,“洗洗你的脏手”,母亲作势打我,但手悬在半空又不会下来。我得逞之后,马上溜之大吉。嘴巴作大嚼状,好像吃的是凤脑龙髓。母亲常说:“家务无数,累死无功。”但她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厨房去救火。
逢年过节,家庭聚会,家里的男人在客厅里摆龙门阵,女人都会凑到厨房里帮衬。女人的嘴没有栅栏,她会把生活的流水账原原本本地展示给你看。她是述说者,也是聆听者。包括东家长西家短,表情夸张以突出自己的态度,其乐融融,迅速打成一片。
厨房是母爱的试金石,为什么我们常常眷恋妈妈的味道?我们恋一道菜,其实是爱一个人。母亲总是起得最早的一个,锅碗瓢盆在她的指挥下,犹如交响乐一般和谐。它叫醒你的耳朵,有起床的冲动,家常便饭也会让你胃口大开。这似乎都得益于母亲的那一双手,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从那以后,你再也喝不到那么香甜的小米粥。
厨房是家庭的中枢,一蔬一饭,人之本也。假如你的厨房整天冷冷清清,这个家就很难拴住你了。“君子远庖厨”,但我们都是红尘中人,也就免不了这等俗事。厨房是女人的修行,自然也包括男人,从淘米择菜,再到下锅翻炒,工序繁琐,让人抓狂。但假如“此心安处”,也会生出趣味。家庭无法回避的命题就是奉献是女人的天职,你整天把丈夫孩子驱赶到大街上吃南北大餐,省心倒是省心了,但怎么来增益情感的纽带呢。所以带着围裙的女人是最美的,天赋神性。她在你的胃上拴了一根细细的丝线,任你遨游天空,终会回到家的怀抱。“人间至味是清欢”,这烟火味耐得住时间的考验,恰恰是生活的底色。
每个家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母女和父子一样本是一对仇寇,母亲杞人忧天的碎碎念穿过女儿的耳朵被风吹散,等有一天女儿嫁出去了,回娘家了,她走进厨房就是与母亲的和解。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冰释前嫌,她们站到了一起,以妻子和母亲的名义,原来男人都是一样的,感慨之余,相视一笑。
所以我说,女人守住厨房,也就守住了家。它是蛇的七寸,最坚固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