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狗·喂狗

养狗·喂狗

□鲍华周

　　 上世纪五十年代，幼年的我生活在黄河不远处的小村里，当时不少人家都养着一条狗。因为乡人都看好了狗看家、护坡、防身的本领及勇敢、忠诚的品质。但乡人一致把这一行为称作“喂狗”，从来也没有人说是养狗。现在推敲起来，喂，只是在必要时给它一点食物吃而已。而如今城市养狗人对待狗的那种态度、方式和投入，才叫养狗。

　　 那个年代的狗都是土生土长，近亲繁殖，压根儿就没有品种的区别。形态吗，大体都跟前些年十分红火的电视连续剧 《篱笆女人和狗》中那个 “狗演员”差不多。若依照现在的类分标准，当属世人最为不屑的“柴狗”类。

　　 当时乡下集市处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猪、羊、鸡、鸭等出售，但从来不曾有卖狗买狗的。一是乡人都信奉一个说不清缘由的信仰，不准吃狗肉。于是，喂大了的狗就不会有人买了去剥皮吃肉或者卖钱，当然大狗也就换不得钱。狗崽子呢，乡下自古就没有买卖这码子事。但凡听说谁家的母狗下崽啦，乡邻或亲戚便笑嘻嘻地跑到你家央求，说小孩子闹着要喂哩，一定要给俺留一个哟。主人都会爽快地说，那就赶快作个记号，免得都给“记”完了。于是，来者立马弄个红头绳、花布条什么的往狗崽子脖子上一系，就算“记”定啦。只待出了满月，小崽子会喝面糊了，便都一个个乐哈哈地抱走啦。主人呢，也就免去了四五个没人要的小狗崽每天都要喂食的忧虑。

　　 那个年代乡人们囤里的粮食很有限，除了满足一家大小的口粮，还要节省出一部分粗粮，拌上谷糠、高粱壳、地瓜秧什么的去喂牛、羊等家畜，当然也包括狗。那么，在粮食分配上，那就只好“看能力、比贡献”，以区别对待。经过调查，大家都一致认为，狗浑身上下换不来一个钱，白搭了喂食。说不定哪天它一着急，咬了人家的小孩子一口，还得给人家说好话。再说呢，狗自有腾扑撕咬的本事，饿急了自有办法。所以乡人们一致的意见是，最低档的待遇就是狗，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是去是留随它去吧。

　　 在主人家难得饱腹的狗便下力在外面寻觅吃食。若是某条狗好运气，突然在荒坡上发现了老鹰吞食剩下的母鸡，问题似乎就解决啦。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那样顺心的。因为狗都有十分发达的嗅觉，一旦有死鸡、死兔等，四处的狗则随即不失时机地赶到。那里顿时吠声震天、血肉横飞，一场群狗争战的惨烈场景立马展现。经年看不到热闹的孩子们遂蜂拥而至，围观、喝彩。结局是强势的得以饱餐，招架不住的则夹着尾巴溜掉。但家乡的柴狗虽有凶残的一面，却从来不曾捕食猪崽、羊羔和小鸡，似乎它们生来就有着微妙的亲缘感知。

　　 不仅如此，狗的忠诚更是让人无可挑剔。世代居住在郓城县侯集大洼东南边那个小村庄的表哥，每年甜瓜成熟的季节，他家那条平日难得吃饱的黄狗，每天夜黑自己就溜到大洼说不准谁家的瓜园里，弄几个面瓜吃饱了肚子后，还要叼一个送回家，放到堂屋门前，那是让它的小主人吃的。为了防备满院觅食的黑猪吃掉这个瓜，它就一直趴在瓜的旁边守护着，直待主人一家起床开门啦，它方才起身，然后俯地作个揖转身走开。

　　 当今的平日里，被牵着装扮时尚、在公园溜弯的宠物狗，一不留意，那狗则朝着花坛里的儿童大便大快朵颐并不罕见，牵狗的人则无不恼火，大声训斥着，猛地提起缰绳把狗拉扯老远，认为这是十分丢脸面、失身份的事。而幼时那个年代的乡人都把这种事视为平常，因为它是狗。但如今城市人养狗，都是给狗擦屁股，还花钱给狗洗澡、美容、买狗粮、买衣帽……狗的待遇真是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