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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 爷

2018-12-07 10:56:29 来源:

  □李固国

  爷爷八十多岁了,还舍不得闲着。

  地里的农活自然干不得了,他就见缝插针,在胡同里、在大街旁、在河沟边,开辟一块又一块菜地,这里种辣椒、茄子,那里种菠菜、西红柿,还有冬瓜、油菜等,凡是能下肚的菜,几乎应有尽有。种这么多菜,爷爷是吃不了的,在前几年,他还能骑着三轮车,拉到集市上卖掉,换点儿零花钱;但现在不行了,他体力不支,眼睛也不好使,大脑也迟钝了,需费好大的劲儿才能看清秤上的星花儿,一点儿账也得算好久。

  爷爷一如既往,把摘下的菜分给晚辈们。既然不卖菜了,他送的范围就扩大了,连前邻后舍都能得到实惠。说真的,我们很爱吃爷爷种的菜,他从不打药,也不上化肥。菜地里上的是烧锅产生的草木灰,或者庄稼秸秆沤的粪。别看爷爷种的菜长得不“景气”,但村里人都知道那是 “绿色”的,谁如果得到爷爷送的菜,会感到比从集市上买来的放心多了。

  父亲给爷爷买了一个电锅,但爷爷没有用,说是不会“捣鼓”那玩意儿,其实父亲也明白爷爷想多活动活动,拉拉风箱,抓把柴火扔到锅底下,都是挺有“韵味”的事儿,也就罢了。一天到晚,爷爷喜欢搬个马扎,侍弄他的菜地,浇浇水、逮逮虫,掐掉生病的叶子……累了就坐在马扎上歇会,缓过劲来接着干。

  爷爷住的院子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就那么一条窄窄的小道,一尺多宽,连着厨房、堂屋和大门。偌大的院子里,一棵草也看不到,足见爷爷的勤劳。院子里的地面被分成几块,这块种玉米、棉花,那块种花生、白菜,还有萝卜、谷子,零零星星的。等到集中收获的时候,父亲、叔叔会过去帮忙。

  不卖菜了,平时零花钱是少不了的,爷爷就拿出积蓄买了一只羊,希望手头不至于那么紧张。他从此又多了点活,打扫落叶,把割下的草晒干,给羊过冬储备食物。爷爷耳朵不好使,家里人给他买了一个助听器,但被他丢掉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听到了不想听到的,心烦。羊在河沟里吃草,有时候,他会双腿盘坐在地上,望着迷蒙的远方,眼睛里流露出无奈和伤感,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养了羊,爷爷的警惕性也高了。侍弄蔬菜的时候,他就把羊拴在路边的树上,甚至把马扎也捆在上面;特别是在晚上的时候,他就把羊拴在床腿上,防止被贼偷去。防不胜防,爷爷在菜地里干活的当儿,没怎么注意,拴在树上的羊被贼给偷走了。

  爷爷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病倒了,一家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父亲诓爷爷说,羊自己挣脱绳子跑了,家里人怕累着爷爷,就把羊卖了,并掏出钱来塞给爷爷。爷爷自然是不信的,躺在被窝里,泪流满面,摇头叹息。

  过了几天,爷爷的病好点了,能拄着拐杖下床走走了。一天早上,爷爷开开门,发现门口有一个手帕,里面包着几百元钱,精神一下子变得好起来,于是逢人就说:“老天睁眼了,在我门口丢了几百元钱!”其实这是父亲故意放在那里的,他深悉老人家的脾气。

  爷爷爱抽烟,但他不喜欢抽在商店里买的、带过滤嘴的那种,而是手工的。过去,他种点烟叶,找些破书纸,凑合着满足自己;现在,因身体不好,家里人不让种烟叶了,只能偶尔用地瓜叶敷衍一下。爷爷卷的烟很特别,长长的,一头粗,一头细,再加上表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现在,每次回家,我只能到菜地里寻找爷爷。父亲也很知足,对我说:“老人嘛,多活动活动对身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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