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日子

　　　□高振林

　　小时候，入冬前，家里都会储存大白菜。每隔一段时间，父亲便擗掉一些菜帮子，母亲则将它们择好洗净，剁成菜馅，做成玉米面菜团子。每个冬天都是如此。还有，家里用剩下的肥皂碎片，都不会扔掉，而是揉成一团，装入一个薄布袋里，继续用。我问母亲为什么这样，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这是在过日子。”

　　一位好友，在家是独子。数年前其父病逝，对于其本来十分开朗的母亲打击很大。他的老母亲变得自闭而忧郁。朋友日复一日精心侍奉母亲。每到中午，他都准时给母亲打电话，提醒她该吃午饭了。一下班，就急匆匆往家赶——为的是给母亲做上一顿热乎乎的晚饭。日日如此，年年如此。他在单位也很优秀，公司三次拟提拔重用，都被他婉拒了。他知道，升职加薪虽好，但照料母亲的时间肯定会牺牲掉，他不同意。“不图别的，守着老娘过日子，挺好，我知足。”他的这句话，让人五味杂陈。

　　隔壁老马，性情豪爽，虽家境贫寒，但十分乐观。除了用他们老两口微薄的退休金糊口持家外，老马还要到存车场值夜班，补贴家用。我甚至还看到老马捡破烂——那时，他的神情极其淡然。微薄的收入，窘迫的生计，可人家老马把家里家外拾掇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他还参加社会慈善活动，为灾民、为大山里的孩子捐款捐物。老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再穷，也得好好过日子。”

　　普通百姓，有家训的人家，可能为数不多。但孩子成家之初，长辈大都会这样教导后人：要学会过日子，好好过日子。

　　日子，就是咱百姓的生活——每天，每月，每年如此的生活。过日子，过的就是少愁少虑、恬淡安宁。说穿了，过的就是心底的踏实。

　　比如，俭朴。它或许不会增添家中的财富，但它却是家庭构架中立足的基点。俭以养德，贫而自强；而奢侈，则使人性中许多恶性得以滋长。比如，善良。它是人性为善的最基本表现。善良的人性带给人们许多美好的感受。过日子，还有一种内在的东西，叫期盼。今天的忧愁明日解，明天的日子会比今天好。善良厚道的人们都是这样聊以自慰，默默地等待着……

　　比如说看病医疗费的问题。隔壁老马尽管豁达乐观，但他跟我说了句令人害怕的话：“不怕过穷日子，就怕病了没日子。”听罢，无语。我有些明白了：过日子，绝不单单是一人一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