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建
除夕上午十点多,老单贴完小棚的对联往家走,刚到单元门前,就听到一股风从空中划过,还没抬起头,“嘭”的一声,一个东西砸在他眼前的地砖上,地砖稀碎,溅起的碎渣崩到了他的脸。
就差一点点,自己的老命就报销了。老单不敢动步,心咚咚乱跳。
咋了?咋了?
边上的邻里围过来。
没砸着你吧,老单?
老天爷!这要是砸上,脑袋还不得开花。这谁干的呀,太缺德了!
可得好好管管了。这楼上扔东西的事有过几次了。
……
这时,老单才看清,掉下来的东西是一个裹着红塑料皮的哑铃。
他像被铁钉扎了脚,跳了一步,捡起哑铃,紧攥在手,说了句:我知道是谁家的,我去找他们。
老单边上楼边在心里叨叨:真是老天爷保佑啊,没伤着人,万幸、万幸、万万幸。手里的哑铃生生被他攥出一把汗水。
老单没去别人家,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家。因为那个哑铃是他家的。
正如他猜测的,哑铃是6岁的小孙子在窗台上玩耍时,不小心滚掉到窗外的。又急又气的老单拽过孙子,举起巴掌就要打,
被老伴好说歹说给拉住了。
想想孙子的父母远在外地工作,春节都不能回来过,老单取消了痛打孙子一顿的念头。
但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要受。老单命令孙子到南墙根罚站,面壁思过。
老单,你快看。老伴扒拉着手机招呼道。
老单接过手机,是他们小区微信群的邻里们在议论刚刚发生的这起哑铃高空坠落事件。
大家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
有的说谁管呀,谁都不想得罪人。
有的说就该物业管,收物业费他们挺积极,这事,总不伸头。
有的还说到了老单:老单不是说他知道是谁家的哑铃吗?也不知他找没找着?
有的附和,是呀,找到了,让他好好说道说道,那么个铁疙瘩掉下来,砸着人,怎么得了,太恐怖了。对,让那家人给大伙说说……
老单看着看着,额头浸出了汗水。瞅着小孙子的背影,沉思了片刻:应该从万幸中珍惜这份还在的安详,教育孙子,让他牢记这个教训是必须的。
他把孙子叫到跟前,对他如此这般说了几遍,问他记住了?孙子点了点头。然后,爷孙俩一前一后出了家门,乘电梯到了一楼。
老单敲开了东户的门,是老刘家。老单微笑着和老刘打招呼:老哥,我 们 是来道歉的。
老 刘 一愣:道什么歉?
刚才,我的小孙子不小心把哑铃丢下了楼,虽然没出事,可太吓人了,总觉得对不住大伙。我一定好好管教这孩子,不能再犯这样的错。
说着,拍了拍孙子的肩膀。小家伙向前跨了一步,给老刘夫妇鞠了一躬:爷爷、奶奶,我不该往楼下扔东西。我错了,给你们道歉。往后再也不敢了。
老刘爱怜地摸着小家伙的头:哎呀,好呀,知错就改是个好孩子。
老刘又对老单道:孩子是不小心,在家告诉一下就行了,何必要这样。
老单说,就是这个不小心才容易犯错,犯了错就得道歉,这算是一种补救吧。
老单带着孙子又上了二楼、三楼、四楼……直到最顶层十二楼。
23户人家被爷俩扣开门,留下 了他 们 致歉的话语和身影。
下午,小区的微信群里好不热闹,不知是谁把老单领着孙子上门致歉的举动拍了照,录了视频,发到了群里。回应的动画表情多是大拇指,呈现的文字也都是赞誉。
但也有人说:何必如此呢,又没砸着人。
市电视台得信找到老单做专访,老单的一句真心话“我是用后怕来尽量杜绝后果”做了专访的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