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杂诵

　　耿立

　　向喜定庵(龚自珍)先生《己亥杂诗》，常在案头。一百八十年前的1839年，先生作《己亥杂诗》三百一十五首。越明年，鸦片战争起。先生开风气，不做神州袖手人，今又己亥，读定庵诗，心有戚戚，故用其韵次第合之，亦作己亥杂诗，以浇磊块耳。

　　——题记一偷取风骨辨时贤，鱼龙鬼脸似涌泉。万事源头正名矣，轮回又临己亥年。

　　二

　　大酒饮罢又日曛，思入诗囊扮水军。

　　年来不做媚时语，尚留热血写散文。

　　三

　　几处秋风赋招魂，牛魔精怪叩九阍。

　　何敢自矜医国手，西游记取吴承恩。

　　四

　　不效陶令见南山，菊花对镜照朱颜。

　　取法新衣童稚子，指证国王光腚还。

　　五

　　青春过午日已斜，一卷无涯到天涯。

　　何以青丝千万缕，回首昭关落霜花。

　　六

　　盐车骐骥过坂坡，无奈瘦骨染沉珂。

　　本是野驴照乎了，鞭痕无有泪痕多。

　　七

　　不见雄才见奴才，民气三千年末开。

　　奴隶坐稳不觉辱，笑谈做人几回回。

　　八

　　路似九肠路何蜿，何处猪林不虎蹲。

　　超霸二鬼君知否，七尺禅杖过中原。

　　九

　　十年风雨故园侧，又见房倒无家别。

　　七尺活埋乞何处，岭南一段相思骨。

　　十

　　低眉吟罢写处难，彷徨酒楼意难安。

　　东厂锦衣遍街衢，肺肝不许剖人看。

　　十一

　　曹公髯须一火光，小乔当年小周郎。

　　东风总被东风误，铜雀更漏春夜长。

　　十二

　　耻向公卿叩隆恩，喉骨一枚犹见存。

　　不避山魈山中去，月下独啸飘空门。

　　十三

　　余为辰龙君虎寅，迪斯科舞岁已湮。

　　转角都做他人妇，我独风雪夜归人。

　　十四

　　雨尽秋杪洗秋心，耽书远妇作酒箴。

　　大言何须酒放胆，躬做秋虫万马喑。

　　十五

　　少时听书说牛皋，柴棒扮枪做雄豪。

　　田横壮士五百死，羞杀多少砍头刀。

　　十六

　　我上学屋姐村姑，胼胝手足更苦劬。

　　姐今七十垂垂老，中风语迟泪裙裾。

　　十七

　　貌似智深情一身，耻向死水露一鳞。

　　借得桃花三月水，布雨行云过北辰。

　　十八

　　何处容人发异音，自由有价带血吟。

　　此身似絮心似铁，一篇自诔在冰心。

　　十九

　　吾爱晚唐杜牧之，一篇阿房百世师。

　　函谷不远戍卒叫，累卵孵现盛世时。

　　二十

　　故土四千里处看，空屋已颓山墙残。

　　父母坟高三尺土，相见时难别亦难。

　　二十一

　　家住曹州并幽州，红缨穗子赛云稠。

　　大刀砍向倭寇去，刀刃噬血鬼见愁。

　　（赵登禹将军，曹州人）

　　二十二

　　天狗天狗云沫若，若龙若虎抑鼠若？

　　蒋家侧室字亚若，死死未解命波若。

　　二十三

　　出无车兼食无鱼，画虎雕龙应怜渠。

　　弟子三千催谁老，年年岁岁一床书。

　　二十四

　　拆哪中国拆九章，再无工部忆草堂。

　　无家别兼新婚别，笔下媚骨软脊梁。

　　二十五

　　秋风又起张季鹰，命驾千里情怯增。

　　莼鲈已随猪长价，将军已传过毗陵。

　　（张翰苏州人，常州近苏州，古称毗陵，现在非洲猪瘟，肉价飞涨）

　　二十六

　　霜落父额眉绽花，两间土屋即我家。

　　一家五口半床被，缺柴少米无醋茶。

　　二十七

　　倒春寒来苦难支，六十四首不耻诗。

　　我知故人还故我，落花独立已多时。

　　二十八

　　春到岭南寄春君，聊赠囊无三百文。

　　思人当似上弦月，情深还如下雨云。

　　二十九

　　行到水穷势转奇，一着芒鞋便欲诗。

　　想铸五岳千卷外，谁言生面顺手为。

　　三十

　　砍头容易斫心难，又见叶落满长安。

　　逢人皮笑肉不笑，天气预报说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