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野县侯福信老人羊山战役亲历记
羊山战役亲历记
1947年的金乡县羊山战役，惊动了国共两党的最高层。毛泽东主席远在陕北，但时刻心系羊山。蒋介石抱病亲飞开封坐镇指挥。羊山战役的胜利，打乱了国民党的整个战略部署，揭开了人民解放军战略进攻的序幕。如今，63年过去了，为再现当年血与火的残酷战争场面，笔者来到了巨野县大谢集镇吴庄村，采访了当年羊山战役指挥部的房东侯福信老人。听他讲述了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房东回忆当年指挥部旧址
1947年7月28日，是羊山战役取得辉煌胜利的日子。为纪念这一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战役胜利63周年，我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慕名来到了全国文明村镇——巨野县大谢集镇吴庄村采访。在吴庄村干部的引领下，我们来到了一处干净利落的普通农家小院。院主人侯福信老人是名退休干部。虽81岁高龄，但耳不聋，眼不花，身板硬朗，记忆清晰，看上去也只有70岁左右的年纪。他的老伴今年也已81岁了，见我们到来，他与老伴坐在沙发上和我们热情的打招呼，侯福信老人说：“老伴得了偏瘫，站不起来。”原来，当年刘邓大军打羊山指挥部的老房东，就是侯福信老人的父亲侯长庚、二叔侯长春等人。
提起当年刘邓大军打羊山，侯福信夫妇非常激动，讲述道：“整整63年了。打了18天，下了18天呀！枪炮震天，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悲壮凄惨的情景，我们现在还记忆犹新，仿佛就在眼前”。望着老人家沧桑的脸庞，我们想在老人家80多年的生涯中，如果不是身临其境，不是感情上受到极度的碰撞，神经上经受强烈的刺激，大脑皮层的记忆不可能留下如此超强的烙印！
老人家很有兴致的边讲边领我们出来大门往右拐了10多米，就来到了原指挥部旧址。他说以前的老房子不见了。现在的房子都是解放后翻盖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羊山烈士陵园（现改为鲁西南战役纪念馆）展览馆，需要有关战役指挥部的资料，只好拍了个当年往东走的小土门（也叫后门）镜头。现在这张照片成了珍贵的历史资料，仍保留在羊山烈士陵园展览馆。
老人家慢声细语地讲述说，指挥部是一个有26间房屋的大四合院。房屋布局讲究，井然有序。大门朝西，有个向东走的小土门。周围除了几座青砖包皮的瓦房外，都是些普通低矮的土平房。四合院里和外围有几十棵参天大树，茂密的枝叶把整个大院隐蔽得恰到好处。侯福信老人边讲边在地上画着房屋位置图。他指着示意图说，机要房在堂屋。西屋和东屋住着陈再道司令员等首长。墙上布满了标着许多红蓝色箭头的军事地图。其他屋里也都住着官兵，戒备森严。发电报的嘀哒声、电话铃声、接打电话的呼叫声，不绝于耳。大门前的战马、汽车来去匆匆。天空中国民党的飞机不时怒吼飞过。战争气氛非常紧张。
我俩刚结婚都上了支前战场
“当年，我和老伴都18岁。刚结婚没几天，我就和新婚妻子上了前线。我们正年轻，都是热血青年。我的任务是带领20多个乡亲昼夜抬担架，救伤病员；妻子跟着妇救会的人上前线，为战士们送饭送水，包扎伤员。仗打得实在太惨烈了！”说着，老人家流下了热泪。
当时，是大伏天。老天好像被大炮轰了无数个窟窿，大雨一直倾泻不停。四通八达的战壕里积满了泥水。战士们吃睡都在泥水里，伤口泡得发白、溃烂，直流浓血。炊事员开始还把饭菜放在木板上，推着到各班送饭，后来干脆把锅漂在水上，用力轻轻一推，铁锅就晃晃悠悠自己漂浮过去。最讨厌的是遍布在壕沟旁的敌尸，因是夏季天热，数日雨水淋泡，尸体很快腐烂，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有不少战士被恶臭气息熏晕，我们担架队的人就用毛巾蘸点白酒，盖在晕倒战士的鼻子上，让他们清醒缓过来。
我们担架队不分白天黑夜冒雨上前线，一天抬下伤病员几十人，浑身上下拧抹得不像个人样。一天只吃一顿饭，睡不上两个钟头。我父亲和我二叔更忙。他们夜里铡草、磨料、挑水，为首长喂牲口。白天还要赶着轱辘头（太平）车拉烈士的尸体。拉来的烈士尸体，都埋在了现在的大谢集镇徐庄村的西南角，和王胡同村小学的后面。 打羊山的前一天，村民们抗来长棍、抬来寨门、拿来绳子等，帮着战士们在村东北角紧贴家后的树林里，扎起了一个7米多高的“瞭望台”。不时，有首长登台用望远镜向羊山观望。
据资料记载，羊山当年400多米高。东西走向2500多米。远远望去，犹如一只昂首观日的巨大绵羊卧在大地。故而得名“羊山”。它自古就是屯兵据守之地。从明清时期就建有寨墙。寨墙外周围有丈余深的水壕。在“羊腰”南侧，是一个有一千多户人家的羊山大集镇。蒋军整编第66师2万多人上山后，修筑了日本人丢弃的坚固工事。又在寨墙和水壕之间，加筑了一道坚固的鹿砦（栅栏）。伐了大量的树木，建造了无数个明暗碉堡。敌66师是国民党的“王牌军”，武器装备精良，部队战斗力很强。他们利用羊头羊身的制高点，巧妙地与“羊腰”南侧的羊山集民居建筑，构成核心阵地。一层又一层的隐蔽工事，一道又一道交织密集的火力网，好似铜墙铁壁，把羊山包裹起来。
攻“羊头”打“羊尾”激战三次皆失利
侯福信老人说，7月13日，刘邓大军的第二第三纵队，扫清了羊山外围的敌人。按作战部署，打“羊尾”由第二纵队陈再道首长负责指挥；攻“羊头”由第三纵队首长陈锡联负责指挥。同时，组织兵力由东西两路向羊山集实施攻击。山上的“羊头”、“羊背”、“羊尾”和羊山集制高点的敌人发现后，火力从四面八方一齐压过来。面对如此强大的火力，我军前进受阻，无法突破。拂晓时，被迫撤出战斗。
7月17日，我军对兵力火力重新做了调整和部署，当日晚再次发起攻击。第三纵队第8旅第22团主攻“羊头”，在炮火的掩护下，采取人海战术，突破层层封锁，跃过水壕、鹿砦和寨墙。战士们一批批倒下，又一批批冲上去，终于攀上峭壁，攻上“羊头”。但“羊头”石坚土少，一时无法构筑工事，天一亮，22团的兵力便暴露在山上，伤亡很大，无法立足，拂晓时又撤出战斗。第二纵队第19团主攻“羊尾”，情况与第三纵队相似，虽然攻上了“羊尾”，但天亮后敌军居高临下轰击，部队三面遭击，伤亡沉重。也撤出了战斗。
7月19日，我军又投人了三个纵队的兵力，向羊山压过去。自7月14日以来，连下大雨，羊山脚下成了一片水乡泽国，成了血的河流。水壕里的水超过两米深。山上大雨冲洗，如抹黄油，一步三滑。敌军阻击的枪弹密集得像雨点。我军又一次艰难地攻上“羊头”、“羊尾”，与敌军反复争夺山头。“羊头”是敌军第66师防御体系的核心，师长宋瑞珂增调兵力、兵器，数次冲锋、反扑。同时，我山下的主攻部队也突破了羊山集的南、西两面前沿阵地，正向纵深发展。敌军发现后，炮火像山洪一样压向羊山集。我攻击的部队一片片倒下，一片片的被埋在炮火掀起的泥石堆里。天亮前，部队再次撤出战斗。
7月19日，蒋介石对爱将宋瑞珂等官兵的所处险境，焦急万分，放心不下。抱着疼痛的胃病飞到河南省开封市亲自协调指挥督战。他调来8个师1个旅的重兵，紧急驰援羊山。7月23日，毛泽东主席从陕北致电刘邓首长：“对羊山之敌判断确有迅速攻歼把握，则攻歼之。否则，立即集中全军休整10天左右，挺进大别山。”
战“羊腰”掏“羊心”终于夺得辉煌大捷
侯福信老人说，正处在鏖战中的刘邓首长们，深刻理解主席的心情和用意。决定再难也要啃下这块“羊骨头”。于是召集纵队官兵认真分析研究三次激战失利的原因，汲取轻敌思想、急躁情绪和战术失误带来的沉痛教训。陈再道司令员等首长们不顾个人的安全，亲自到火线观察阵地，了解实情，征求前线官兵的意见和建议。原来，我们几次把突破口选在了不利的东面和南面。因有水不好打进去。即使打进去了，由于受山上敌人的火力封锁，也很难向纵深发展。为此，刘邓首长们重新调整部署，使兵力达到了10比3的优势力量。同时决定再从纵队调一个炮兵团和一个炮兵营。集中炮火力量掩护大部队从“羊腰”的北侧重点进攻，直掏“羊心”——首先摧毁敌人的指挥机关。
7月25日26日，大雨下个不停，把工事都冲毁了。总攻计划无法进行。
7月27日，天气突然放晴。下午6时30分，一颗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我军的榴弹炮、野炮、山炮和迫击炮万炮齐发，立时无数条火龙飞向羊山的主峰。大地剧烈颤动，连人的脚都很难站稳。开始还看见山上影影绰绰的敌人，很快浓厚的硝烟就笼罩了山头和羊山集。我军炮火激烈地进行了40分钟。“羊头”“羊身”和“羊尾”如同喷裂的火山，红得发紫。我步、炮、工各兵种部队，似人海巨浪从四面八方涌向羊山和羊山集。经过一阵阵激战，终于突破了敌军的坚固防线。
我军迅猛巨大的火力，很快摧毁了敌人的炮兵阵地，打乱了敌人的阵脚，敌人伤亡惨重。我各兵种部队紧跟炮火的延伸，犹如猛虎掏心勇敢地冲向山顶。晚12时，“羊腰”等制高点被我军占领，指挥部被我捣毁。敌人失去“羊心”垂死挣扎，多次进行反扑，妄想夺回山峰，均被我军打退。我们的部队在山峰上居高临下，火力网控制了山坡和羊山集。把敌人封锁在了碉堡内，封锁在了民房中。使敌人处于被动挨打状态。我们的部队从东西南北向敌人加快攻击。山上和羊山集的敌人被我军分割包围。敌人仍十分顽强。敌我短兵相接，互不相让，反复争夺，激烈到白热化程度。整整一夜，山上山下处处战火通明，枪炮声喊杀声震天。
28日拂晓，敌军大部被歼。羊山整个山头被我军全部占领。羊山集大部也被我们控制。战斗进行到黄昏，蒋介石第66师中将师长宋瑞珂看到大势已去，蒋校长亲自指挥的援军救急无望，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便带着参谋长、参谋、旅长和团长等10多人举手投降。至此，持续10多天的羊山战役终于胜利结束。
据资料记载，羊山战役，全歼敌66师23000余人。击落飞机2架、摧毁坦克2辆、缴获野炮和迫击炮28门、各种小炮102门、轻重机枪367挺、手提机枪158支、长短枪2516支、汽车35辆、电台7部、骡马420匹等。同时，我军也付出了牺牲8500名官兵的沉重代价。羊山战役的胜利，为我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扫清了障碍，甩掉了包袱。其辉煌战绩，受到了中共中央的通令嘉奖。
文/ 陈宏杰 刘谓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