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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领导下的东明盐民暴动

作者: 来源: 牡丹晚报 发表时间: 2021-04-23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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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农斗争领导人之一高克林数十年后向群众讲述盐农斗争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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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明盐民暴动纪念碑碑文

时隔近90年,冀鲁豫边区革命纪念馆里展示的一件盐刮已经锈迹斑斑。然而,作为东明盐民抗争的武器之一,这件盐刮背后藏着一段不能忘却的历史。当时,东明盐民辛勤劳动却无法自救,武装反抗却组织薄弱,祈盼强有力的指导思想和有效的斗争路线。是中国共产党,将东明县一场自发的盐民暴动引向红色革命之路。

天灾人祸皆无情,盐民自发组织反抗斗争

上世纪初,位于黄河沿岸的东明县盐碱地绵延百余里,无法以种植为生的农民便熬小盐赖以维持生计。但是,熬小盐受到季节影响,且制作过程繁琐、劳动量大,小盐产量与付出的劳动量悬殊,盐农收益甚微。

面对如此窘境,当地百姓依然勤恳。他们守着家乡的土地,望着经年不休、泛滥后又退去的黄河水,依靠手里的盐刮子刮土熬盐,换了钱,也算是为家人从盐碱地里扒出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即便如此,盐民还要向当时的政府交盐税、向地主交地租。上世纪20年代,乱世里的盐民生存日趋艰难。在刮土熬盐的春天,说什么春光正好?与站在黄河岸边风沙里的盐民相伴的,是时刻都要与贫穷、与天灾、与饥饿、与生死存亡较劲。

东明县支寨村的盐民支悦刚出生于1886年,青年时期目睹了清末民初的军伐混战、匪盗猖獗。因当时海盐向内陆地区的运输通道受阻,不少地方食盐紧缺。支悦刚就常与人结伙,推着独轮车把小盐运送到河南省的辉县、林县等山区出售。路上时常遇见匪徒劫持、税卡强征,支悦刚凭借一身胆识与其周旋,总能化险为夷,逐渐成为周边盐贩群体的核心人物。当时,考城、兰封、长垣、濮阳的盐贩们宁肯绕道百里,也要来找他结伴同行。

1930年,天津长芦盐业公司买通当地官府,在东明县城内设立了盐店,并在当地政府的庇护下开始推销海盐,将海盐称为官盐,将当地盐民出产的小盐称为“私盐”,试图垄断盐业市场。

为保证官方盐商的高额利润,当时的县政府设立了盐务局,专管当地盐类买卖,其实是针对私盐进行挟制,一方面加重对“私盐”的税收,一方面试图将私盐的经营权收拢到官方,实行“私盐官卖”,否则禁止小盐上市。

1931年,东明县县长高君保配合盐务局,进一步制定了关于“严禁盐民做小盐”的政策,张贴布告,建立全副武装的盐务缉私队,以武力压制试图反抗、维护生存权益的盐民。

当时,盐务缉私队被称为“盐警”,一群人经常骑着马、拿着枪到产盐区巡查,并坐在高头大马上沿路叫嚷着“做小盐犯国法,谁做把谁抓”。看到盐池、熬盐的锅、制盐的工具,他们就不由分说地上前打砸;看到有制好的小盐,他们就通通抢走;看到盐民、盐贩,他们就顺便“依法”抓捕。

对抗天灾已拼尽全力,为何如今尤以“人祸”为甚?!既然那些趾高气扬的“官老爷”不在乎盐民的死活,盐民们也不再坐以待毙。他们自发组织起来,用多种方式对付“盐警”的骚扰,比如,见“盐警”来得人数多,他们就躲开;见“盐警”来得人数少,他们就拿着钉钯、刮刀一起出动,尝试将其轰走。在那样的年代,盐民们手中的“武器”,就是自己平日里干农活的农具。

在斗争中,有号召力的支悦刚、李文斗等成为盐民群体的领袖,带领乡亲们坚持斗争。可是,盐民越反抗,“盐警”的出动就越频繁,出动人数也由10余人逐渐增加至50余人,为应对“盐警”对盐区的骚扰,盐民的斗争规模也不断扩大。

矛盾激化,中共为盐民及时指明道路

由于官商干预,盐价猛涨,出现“斗盐石粟”的现象,不仅东明县,其周围的长垣、濮阳等县也出现了这种局面。一时间,社会矛盾骤然激化,百姓怨声载道。东明县的社会贤达、开明士绅联名上书,呼吁官盐商家存恻隐之心,要求政府改变政策。可是,利益当前,官商与当时的政府哪管什么百姓死活?双方的斗争只能继续下去。

1931年5月,原中共濮阳县委改为中共濮阳中心县委,党的基层组织得到发展,盐民中也有少数党员。中心县委决定抓住这个时机,把盐民的自发斗争引导到革命道路上来。盐民们的独自苦撑,迎来了有力的团结力量。

中共濮阳中心县委派出共产党员王冠儒、胡敬一等人到东明支寨等盐民集中的村庄,一边深入了解盐民的生活状况,一边调查“盐警”的破坏罪行及盐民与之斗争的情况,并广泛对盐民进行宣讲。

他们明确向盐民说明:当地盐民做小盐是为了解决生活问题,盐巡根本不能干涉,盐民不做盐就活不下去,要活下去就得团结起来,共同反对盐巡的无理盘查。中共直南特委军委书记高克林和濮阳中心县委书记王从吾还把支悦刚请到濮阳诚恳交谈,亲自做工作。支悦刚受到教育,觉悟提高,随后几次主动去濮阳,认真听取中共党组织对盐民斗争的具体指导。

1932年4月清明节当天,支悦刚带领支寨一带盐民300余人到国民党东明县政府请愿,提出“只要准许做盐,盐民照拿官税”的主张。县长看到盐民人多势众,觉得不好惹,就把这个问题直接推给了盐务局,希望其出面处理。

掌握武装力量的盐务局不同意盐民的要求,导致谈判陷入僵局。之后,县政府指使盐务局秘密逮捕了支悦刚,盐务队把支悦刚捆在马车内,准备偷偷送往大名县。

当马车行至支寨东时,恰巧被盐民支悦桂发现,他当即冲上前,一把抓住了马笼头,不让车走,并并义正辞严地与盐巡辩理。很快,消息传到了支寨、八里店的盐民们中间,大家纷纷拿着钉钯、刮刀、红缨枪冲到马车处,将马车团团围住。盐巡一看情势不利,当即就抛下支悦刚,径自驱车逃跑。

这次经历,给盐民带来启发和教育,使他们看到了经组织、能团结的力量。此后,各村盐民都纷纷形成组织,建立起钉钯队、刮刀队。截至1932年5月初,以支寨、柳里、郭黄寨、满城为中心,北起黄河边,南至刘楼、东明集,东起葛行、大屯,西达黄河沿,方圆百里以内的近百个村庄,都相继建起了盐民武装队伍。

当年5月中旬,各村盐民代表赶到支寨参加集会,宣布东明县盐民协会成立(俗称盐池子会)。当时,登记会员多达1.5万余人。协会推举支悦刚任会长,统一领导东明、濮阳东部、长垣、考城、兰封等县区的盐民斗争。盐民协会成立后,支悦刚对各村先前自然形成的队伍进行了整合,统一设立了团、队基层组织。那时,如果一村遇事,会由近及远村村相传,以进行策应。

盐民斗争声势日渐浩大,形势日渐高涨,时任国民党东明县政府县长任传藻一筹莫展,警察局长引咎自退,盐务队那群习惯了对盐民横眉竖目的盐巡也再难抖威风,不敢下乡,躲在盐务局内静观形势变化。 

东明盐农暴动时使用的武器之一盐刮

接受中共正确领导,走上联合斗争之路

1932年6月、7月,10余县的盐民代表在清丰县古城集召开大会,成立了两河(河南、河北及山东部分县)盐民总会。会议选举王从吾为盐民总会主席,决定把盐民总会设在濮阳城内,每年定期召开一次会议,研究讨论盐民的生产、销售和斗争等问题。

支悦刚、支心坡代表东明县盐民协会参加了此次大会,支悦刚当选为总会委员。从此,清丰、滑县、濮阳、内黄、南乐、浚县、大名、东明、长垣、朝城、濮县、观城、范县等黄河两岸13县的盐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正式走上开展联合斗争的道路。

回到东明后,支悦刚立即开会传达了会议精神,并决定召开盐民代表大会,部署开展驱逐盐巡、对抗盐捐的斗争任务。

同年8月27日上午,东明县600余名盐民代表齐聚支寨,胜利召开了庆祝大会。1万余名盐民群众手持红缨枪、钉钯、刮刀、铁锨等武器,负责警戒保卫。

但是,开会的消息被衙吏支二马提前探知,他立刻向国民党东明县政府告密。会议现场,支悦刚正在讲话时,县保安队和盐务队突然端着枪到场,企图冲乱会场,趁机抓人。

有丰富斗争经验的支悦刚镇定自若,号召盐民们齐心协力进行斗争。盐民协会立即组织盐民队伍,将保安队和盐务队包围。支悦刚严令对方即刻退出会场,如若反抗,严惩不贷。

保安队听罢,识趣地当即就撤离了会场。可与盐民有多次正面冲突的盐务队却不甘心,不愿看着这群曾被自己呼来喝去的盐民“爬”到自己头上,便试图反抗。支悦刚一声令下,盐民们立即冲上前,对盐务队一通拳打脚踢,当场打死了3名盐巡。其余盐巡见状,哪还顾得上争面子,只忙着四处仓惶逃窜。

大会结束后,支悦刚、支心坡等立即召集盐民协会领导成员,研究后续对策。就在这里,就在这个盛夏的夜晚,一场大规模的盐民暴动计划铺展开来,百姓们追求的旭日黎明,岂是夜色就能掩住的?

同年8月28日凌晨,支悦刚率领盐民代表及支寨一带的盐民2000余人,从支寨出发,浩浩荡荡进入东明城内。盐巡闻讯后,慌忙骑马从城东门往鄄城方向奔逃,盐民们以脚力追了几程,最终没能追上。

随后,支悦刚下令,按原定部署,组织各村盐民列队游行示威。盐民队伍势不可挡,从不同方向沿大街小巷朝着国民党东明县政府驻地前进。

县长任传藻惊慌之余,急令属下紧闭大门,一干人等躲在县衙里不敢露面,却托商会等向盐民说情,称只要盐民不冲进县衙,其他事情都好商量。支悦刚不接受对方的“缓兵之计”,立刻提出:只要县长答应盐民的要求,盐民就立即撤出城,否则定要冲进县衙找县长算账。

任传藻最终接受了盐民提出的条件,下令:“盐巡退出东明,取消盐税,准许盐民做小盐。还要唱大戏一台,放鞭炮万挂,摆酒席百桌,向盐民赔礼道歉。”

在支悦刚等人的组织下,盐民们整队离开东明县城,一路高唱着:“东明有了盐池子会,做盐销盐不纳税!”

就是在那一天,东明县结束了盐业专卖的历史。盐民斗争的胜利,也扩大了中国共产党在当地的影响力,为后续抗日救亡运动的开展奠定了群众基础。

“七·七事变”后,支悦刚领导组建了东明县北联庄会,并担任会长。他提出“抗日救国、防盗缉私”,依靠武装力量抗击日寇侵略,保境安民,维护地方治安。

1938年8月,他积极响应中国共产党的号召,率领联庄会自卫队参加民军,并任东明县民军第四后备大队大队长,与八路军并肩作战,共赴国难。

1940年2月,国民党在冀南掀起反共高潮,支悦刚被国民党别动队臧八部诱杀于东明县武胜桥村西,时年54岁。

今年3月14日,在冀鲁豫边区革命纪念馆的展柜前,记者看到了关于东明县盐民暴动的遗物。跨越将近90年,盐民们曾当作武器的农具表面已经被时间裹上了厚重的钝锈,由群众捐赠的支悦刚用过的圆片眼镜,镜片却依然保有可见度,或许,在这两枚镜片之后,世代与黄土地打交道的支悦刚看到过关于未来的霞光,那是他们无法抵达却一直憧憬着的新中国,是他们期盼的后代人能温饱、富足的新世纪。

(本次采访得到中共菏泽市委党史研究院、冀鲁豫边区革命纪念馆大力支持,在此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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