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姜培军

97岁的李长生老人自幼投身革命，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先后参与张家口、菏泽、郓城、定陶、曹县、羊山等战役，从华北转战江南，最终挺进海南岛。

他曾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额头、腿部、腰部至今留存着战争年代的伤疤。漫漫从军路，悠悠戎马情。他的革命经历已化作永不熄灭的精神火炬。近日，记者走访了这位革命老人，聆听他用血与火书写的峥嵘往事。

一家五口投身革命洪流

“这把枪托，是抗日战争时期留存下来的。”8月5日，记者走进李长生的家，老人一见面就取出这件“传家宝”——一支木制步枪枪托，“80多年了，前几年有些地方朽烂，我特意给它刷了遍漆。”

李长生现居菏泽市华英路某小区。除了这支抗战时期的步枪枪托，客厅一角还陈列着工艺品手枪、仿制炮弹、自制刀具、各类证书、勋章和老照片，被他精心布置成一个小型“革命历史博物馆”。

“照片右边是我，左边是我哥哥，他比我大三岁。”李长生指着一张摄于1945年前后的老照片告诉记者，“我三个叔叔，加上我们兄弟俩，一家五口都参加了革命。现在到曹县韩集镇‘红三村’一带打听‘五员官’，乡亲们都知道。”

1928年10月，李长生出生在曹县韩集镇“红三村”附近的贫苦家庭，家中有6个兄弟姐妹。9岁那年，父母相继患病离世；不久后，霍乱瘟疫蔓延，老四、老五也被夺走生命。逃过劫难的李长生被迫投靠外祖母，靠乞讨维生。“我从小没过过生日，所以别人一问起生日，我都要想半天。”老人轻声说道。

12岁时，李长生听说曹县西北大寨一带的八路军部队正在招兵，便辗转找到这支部队报名。大队长见他年纪小、身体弱，跟不上行军队伍，便把他分到了兵工厂。

为反击日军扫荡，李长生和战友们常在鬼子必经之路预先埋设地雷。他清晰记得，一次日军扫荡根据地，挨家挨户砸门搜寻兵工厂，“鬼子把村民集中赶进大水塘，逼他们交代兵工厂和八路军伤病员的下落。真是‘军民鱼水情’啊，老百姓宁死不从，执意要保护我们的兵工厂和伤病员。”说到此处，李长生已是老泪纵横。

一天，李长生执行任务时遭遇3名日军，他孤身一人与敌人展开巷战。敌人将他围在胡同里，情况危急之际，他急中生智翻过一道道院墙，钻进村寨外的海子沟。日军紧追不舍，连开三枪。李长生边跑边掏出一枚手榴弹，用尽全身力气朝二十多米外的敌人扔去，“轰”的一声将敌人炸倒。返回兵工厂后，他才发现身上挂着的搪瓷碗被打了个大窟窿。

“鬼子来的时候，我们没地方躲，夏天就藏在庄稼地，冬天便挖沟藏身。”李长生回忆道，“有一年夏秋之交，高粱刚出穗，我去送信，坐在地头休息。正用小刀在地上随意划着，突然遇到一个排的汉奸。由于高粱太高，等发现他们时只剩四五米远，我不敢跑，就坐在原地不动。一个汉奸说‘排长，天这么热，咱们也歇会儿吧’。”李长生身边围坐了不少汉奸，因他年纪小，汉奸起初没在意，双方相安无事。

“后来他们发现我腰上别着的手枪，一个汉奸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我急忙用小刀扎向他的脚面。他一松手，我站起来就跑，边跑边胡乱开枪。后来听说打伤了几个汉奸。”谈及这段经历，李长生仿佛重回战火纷飞的年代，整个人精神焕发。

挖地道施爆破攻克菏泽城

“解放菏泽城时，上级命令我们10天内造出5千斤炸药，我们加班加点，8天就完成了，立了大功！”李长生的回忆里满是自豪。

1945年9月4日，汉奸王文宪在日军投降后，被国民党任命为山东警备暂编第五师师长兼菏泽城防司令，下辖四个旅。当年10月的一天，李长生和所在八路军兵工厂的技术骨干接到任务：挖掘地道，实施爆破攻城。

当时，战士们在菏泽城南门外一户人家连夜施工，悄悄向城门方向挖掘地道，准备装填炸药爆破。李长生接到配制炸药的任务后，冒着生命危险与战友们研究原料配比，反复试验，确保部队按时攻城。10月29日，一声巨响如地动山摇，爆破成功，八路军大部队顺利攻克菏泽城。“攻克菏泽城，用的就是我配制的炸药！”谈起这段战斗往事，李长生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此后，李长生跟随部队参加了张家口、菏泽、郓城、定陶、曹县、羊山等战役，从淮海打到江南，一直打到海南岛。他也从二野转到四野，从一名爆破骨干成长为四野41军炮兵团加农炮连连长。多年出生入死，为他赢得了一次次嘉奖和一枚枚勋章。

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我曾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李长生伸出三根手指，神情凝重地说，“因为伤得太重，我的胆囊都被切除了。”

老人的额头上有一处淡淡的伤疤，那是他第一次与死神擦肩；腿部清晰可见的伤疤，是第二次重伤的印记。1947年6月羊山战役时，一枚弹片击中他的腹部。当时战斗紧张，他没太在意。后来这枚留在体内的弹片与皮肉反复摩擦，磨穿了胆管，严重损伤了胆囊。

“胆管、胆囊发炎后，我脸色焦黄，当时也不懂这些症状。新中国成立后，我被送到武汉治疗，胆囊被切除了。”李长生说。

“很多战友都牺牲了，我能从战场活下来，还过上了幸福生活，已经很幸运了。”回忆过往，李长生感慨万千，“和他们相比，我的经历算不了什么。”

虽年近百岁，李长生仍身板挺直、精神矍铄，始终保持着军人利索干练的作风。

采访中，当他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摩挲着那一枚枚军功章、一本本荣誉证书时，记者已然明白：正是无数老革命用这样一双双大手，为我们打下了这片红彤彤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