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仙云
最喜在秋色斑斓中行于垄上阡陌,扭颈回眸,就被一树树橙红鲜亮的柿子惊艳了。它们宛若一盏盏迷你小灯笼,玲珑剔透缀满枝间,鲜红诱人,难怪司马相如赞它“色胜金衣美,甘逾玉液清”。它携秋之绚烂与自然之灵韵,储满了我往昔岁月的甜蜜记忆。
在上世纪施行包产到户那会儿,我好运连连的爷爷,刚刚通过抓阄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把生产队那匹威武彪悍的青骡子牵回了家。紧接着,又抓到村东头向阳坡的一棵大柿树。当爷爷哼着秦腔、咂吧着旱烟锅子迈进门,看到一筐筐火红的水晶柿子,他乐呵呵道:“柿子家里摆,福气自然来。”以往的稀缺之果,母亲放几枚在灶台边的温水罐里,做我们最稀罕的泡柿子。不消三日,硬邦邦的柿子就泡得软糯香甜,涩味全无,咬一口能美得味蕾生花。
那年春日去北京游老舍故居,一进院门就看到两棵开满黄花的柿子树,那油绿硕大的花萼,擎举着嫩黄小巧的花冠,满树的蜂喧蝶翩,美妙无比。一旁的导游说,老舍钟爱柿树,一到秋日,红彤彤的柿子缀满枝间,所以老舍夫人为此院取名“丹柿小院”。晚唐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记载的“柿有七德”,即:“一长寿,二多荫,三无鸟巢,四无虫蠹,五霜叶可观,六嘉食可啖,七落叶肥大可以临书。”老舍先生最认可“嘉食可啖”,我深有同感。这木本粮食,在我早年就读的高中,一到“秋深霜露重”的夜晚,上完晚自习回到宿舍肚子就唱起“空城计”。从乡下来的同窗舍友,带一包软糯香甜的火晶柿子,再拿上家里用五谷杂粮炒熟磨粉制成的“炒”,将两者珠联璧合一番搅拌,那香喷喷的“柿子拌炒”,是我们学生时代最贪恋的美味宵夜,食之连梦里都带着香甜。
我18岁那年深秋,父母带我去西安治病。那是我手术后第一次被双亲用轮椅推上街,看到一家老字号的黄桂柿子饼门店前食客如流,父亲也买来让我们尝鲜。那枣泥味的柿子饼,麦香里裹着柿香枣香,入口酥甜软糯,满口流香。这“味过华林芳蒂”的至味小吃,店门口的招牌上配着仲殊的赞柿词:“神鼎十分火枣,龙盘三寸红珠。清含冰蜜洗云腴。只恐身轻飞去”。寥寥数语,将这清含冰蜜似仙丹的红柿,写得如食仙果,仿佛随时都会飞天成仙。
店门口地摊上,一位有腿疾拄拐杖的小伙仿齐白石画的一篮红柿,那憨态淳厚的用笔、红艳喜庆的柿子,让围观者对他的画技赞不绝口。看我痴痴呆望着,他随即取下这幅画要赠予我,还随手在下方写下:愿你“柿柿”顺意、心想“柿”成! 在那个前路迷惘、病痛缠身的秋日,那幅画让我泪水涟涟。同是天涯沦落人,父亲也将一包香甜软糯的黄桂柿子饼放置在他的台案上。
金风逶迤,秋云如花,当火红的柿子晕染了秋之绚烂,愿大家在“柿柿”如意中,把每一天都过成美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