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国 朱 琳

地名是一种文化。在古老的中国，每个地名都承载着这个地方的历史过往，从地名由来及变更可以约略知道这个地方的历史。所以，历朝历代对地名的更易都非常重视，因为地名的随意变动容易引起社会管理的混乱。在历史上，大规模变更地名的一个朝代大概是王莽所建立的新朝了，这也是导致新朝加速灭亡的一个导火索。

王莽以新代汉，他急于除旧布新，不但出台了许多不符合当时环境的政令，而且对汉代的许多地名进行了更改。据了解，当时全国1587个县名被改了730个，116个郡改名91个。如此大面积而且集中的改名，给当时社会带来的非常大的混乱，老百姓不能记忆，官府在制作有关文书时还要专门在新地名后备注上原来汉代的旧地名。尽管刘秀建立东汉后，对王莽所改的地名进行了废除，但也有一些地名改的成功被后人继续使用，如菏泽市的东明县，就是王莽由东昏县所改。而成武县和历史上在该县境内存在过的其他两个县也曾被王莽改过县名，这就是“成安”“万岁”和“告成”。

王莽把“成武”改为“成安”，把“秺”改为“万岁”，把“郜成”改为“告成”并不是随心所欲地更改的，而是有着特殊含义和典故的县名。这三个新县名只存在于新朝，而且，这三个县名是紧密联系而又互为依存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三个县名的命名都与汉朝开国皇帝刘邦有关。王莽之所以把“成武”改为“成安”，是他自己希望天下长治久安。有人说，这是他不喜欢使用武力，也就是不希望再发生战争，所以以“安”易“武”。这只是一个方面，如果是这样，那么，王莽还把许多没有“武”字的县改为了有“武”的县，例如临沃改“振武”、咸阳改“贲武”，一直增加了26个有“武”的县名，这又如何解释呢？

实际上，成武、秺、郜成三个县改新县名的典故来源于陆贾献书。《史记》记载,“高皇帝过鲁，以太牢祠焉”。公元前195年10月，汉高祖刘邦亲自到淮南击黥布后，到沛县邀集父老唱“大风歌”后返回长安，路经今成武县城西北的文亭山驻跸休息。他登临文亭山，四望旷野，想起自己以前被楚兵所追杀时也曾经途经这里，到了定陶后避难于戚姬的家乡，引出了许多事情。于是，自然而然地感慨一番，按清《城武县志》的记载就是“汉高祖过鲁祀孔子，驻跸文亭，以武功告成，改楚丘为城武，属山阳郡。”

这个时候，刘邦“威加海内兮回故乡”，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但他的谋士陆贾看出了端倪，就拿出《诗经》《尚书》等典籍不断地夸赞里面的内容，并请刘邦学习。一直说得刘邦不耐烦了，就骂陆贾，说：“（天下）是我从马上（靠武力）得来的，还读什么诗书！”陆贾说：“（天下）从马上得来，难道还能一直在马上（靠武力）治理吗？”然后，陆贾就列举了许多例子来说明“逆取顺守，（治理天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的道理。刘邦是个聪明人，听后感到很惭愧，就让陆贾写一写秦朝为什么失掉天下，自己为什么得到天下。陆贾一直写了十二篇，刘邦读后非常赞叹，每赞叹一次，众多大臣随从都呼“万岁！”为刘邦得到了治国的人才和方略而高兴。菏泽历史与中华古代文明研究会副会长、曹县原史志办编审徐子红先生考证，“陆贾献书”地就在文亭山。于是，刘邦转而东向，到了曲阜祭孔，在《史记》中留下了记载，也为后来的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埋下了伏笔。可以说，文亭山“陆贾献书”是刘邦从马上治理天下思想到文武并治天下思想的转折点，对整个汉朝来说，陆贾献书的历史价值和意义非常重大。

王莽是个“勤身博学”的人，登上皇位后，他在全国的地名改革上提出了“应经”的说法，也就是全国的地名要符合经书典籍的记载，说白了，就是地名要根据“典故”来命名。《汉书·王莽传》曾记载王莽为确定诸侯国的采邑，让朝中的侍中讲礼大夫与各地知晓地理图籍的人校治诸侯国的方位和来历。“成武县”改为“成安县”就是他根据陆贾献书的历史典故，不以武力治理天下，而是文武并用安天下这个想法的体现。同时，王莽改成武北邻的秺县为“万岁县”，则是因为文亭山陆贾献书，刘邦的左右大臣随从们呼“万岁”的典故而得名。而成武县东南的郜成县因为刘邦把一个功臣封在了这里而成为侯国，郜成县汉初建县，是从成武县分离出来的县，王莽把郜成改为“告成”，则是因为刘邦在此地“武功告成”的缘故，由此，也可以反证出刘邦确实在成武县驻跸过，而且，确实有刘邦在文亭山感慨“武功告成”的典故。“成安”“万岁”“告成”三县的县名是互相有内在联系、相辅相成的，否则，仅仅以王莽胡乱更易地名这个说法来解释“成安”“万岁”“告成”三县的更名，也是非常牵强的。

综上所述，王莽为什么把“成武”“秺”“郜成”改为“成安”“万岁”“告成”的谜底也就彻底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