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建国

很多时候，我都一直在想

人为什么会慢慢变老

人变老了，是变得可爱还是可怕

现在，我八十岁的母亲真的老了

走起路来颤颤巍巍

我扶着她，就像扶着一棵枯萎的稻草

记不得小时候的冬天有多冷

母亲揣着我

用她的大襟棉袄包住

带着我去生产队参加劳动

到别人家的油灯下去做针线

有时候母亲会递给我一块冰冷的

红薯

就这样我啃食着饥饿与哀叹

贫苦与坚强

一天天长大

长大后，母亲突然变得可怕起来

有时候还用棍子揍我

驱赶我去学校，去找吃食，去闯天下

渐渐地我习惯了外面的冷漠

习惯了世界的热烈

习惯了父母不在身边的日子

有时候甚至习惯了忘记母亲的存在

如今,我满头白发

再一次回到母亲身边

发现母亲的衰老

比我想象得更为可怕

她期待的眼神让我时刻感到不安

母亲再没有驱赶我的勇气

时常拉住我的衣角，就像一个孩子

生怕我就要离开一样

我坐下来，与母亲说话

母亲紧紧地依偎着我

这时候，我突然感到

小时候我依偎在母亲怀里

和现在母亲依偎在我的怀里

同样是一种巨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