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仲凯

人坐在一辆汽车上，如果车停着不动，就会感到无聊，哪怕是再好的车也不行。一旦车启动，路旁的树木和风景向后倒去，车内的人就会感到快乐。

驾驶的前方有目标最好，比如春节前夕归心似箭地回家，要不就是自驾行驶，去到一个心仪了很久的地方。就算没有目标，哪怕连风景都没有，就是最普通的乡村公路，只要路在延展，人也能感到驾驶和行进的快乐。路有时是弯的，有时是直的，有时颠簸，有时平稳，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前进。哪怕连要去哪儿都不知道，那种不确定性也会让人感到很有探索意义。就像要打开一个盲盒一样，任意走一条陌生的路，不知道要去哪里，这岂不是更有意思？

如果行驶着的车忽然停下来，比如在城市里等红灯或者堵车了，人不仅感到无聊，甚至觉得沮丧。如果天气不好、有其他的烦心事，这时候有些司机甚至会犯“路怒症”，看谁都不顺眼。更有因为雪天堵在高速公路上的情况，那就更烦心了，前后都望不到边，就会觉得自己运气太差了。

开车如同生活。平凡的人生，每天可能也没有什么新鲜，都是家长里短的俗事，没有辉煌的灯火，没有精彩的舞台，没有轰轰烈烈，只有平淡的三餐，每天一成不变，但是人们在这样的日常中感知生命，还是觉得有滋有味，就算天天早上吃煎饼果子，也不会腻。只要生活别停下来，日子绵长，亲人厮守，就别无所求。人们要生命的精彩和路上的风景，也需要行走和生命的过程本身。过日子，无非就是“过”嘛，文火慢炖，平平淡淡，更有滋味。当然，高潮迭起的壮丽人生也很好，但那不仅可遇不可求，而且具有风险。话说回来，想起那个俗套的说法，“车停着最安全”，但车就是为了上路才造出来的。

在路上，只是这个“过”程，而不用在意能达到什么样的顶点，也不用在意那些路上的停靠点是什么，不用在意遇到了什么人和什么事。有些人去旅行，其实并不一定愿意去那些没啥意思的景区，在车上也可能会想，别停下来，向前走吧！过了一山还有一山，走了一程还有一程，生命没有尽头，路也没有。而如果停下来，拍那些雷同造型的照片，看那些大同小异的景区，还不如向前，向前。甚至不如在行驶的车上睡上一觉。大家为生活奔波都很辛苦，很多人甚至焦虑得晚上睡不着觉，但是在前进的路上就能睡着，往往睡上哪怕一小会儿，感受却很香甜——想想自己连睡觉时都在路上行进着，焦虑的感受是不是好多了？睡着或走着，平凡或精彩，喧闹或安静，人这一生，有不同的境遇，有不同的样子。在很多个人生节点，人享受着当下。逝水东流不舍昼夜，反正它在流着，看都不用去看一眼，只要用心感受了就行了。

坐车是这样，散步也是如此。人这一天，再懒的人也会走上千步路，而且不知不觉地就走下来了。细算一笔账，其实走路就算再累，也比站着舒服，散步是全身运动，站着直挺挺的，那叫罚站。我每天上班的路是一样的，街角的咖啡店、楼下的小卖部，走到哪里会感到有些累，走到哪里会微微出汗，好像都是既定的程序。下班以后的散步，路线可能也差不多，不会有什么新奇，但却走不腻。那些路过的小摊、那些熟悉的人，好像慢慢成了自己生命里的一部分。而且，蓦然回首，我们一定会记起不同季节和时期在路上一起走的人，记得很多欢乐和伤感。

自从鲁迅说了那句“世上本没有路”之后，许多作家就把人生、生活和走路联系起来。是呀，人生的路也要走，该做的哪件事情都不能少，有时候看起来很艰难的人生，一件件的事去做，也都能慢慢好起来的。坐地还能日行八万里，思考也能把人送到每一个想去的地方。所以，你真心想去哪里，其实都能抵达的。

哪怕坐在奔驰上，车停着也没意思，那是因为人拥有的只是这辆车和坐在车上的感受，而哪怕你驾驶着电三轮前进，你也能获得行驶的快感和赶往目的地的喜悦。所以，走起吧，路在脚下。不怕慢，就怕站，走呀走，乐呀乐。走着，这世界上有个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