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03日
第A10版:悦读汇

木叶动秋声

□赵凤贞

当寒与暑平、昼与夜等,秋天也就到了。

年少时,我爱“读”秋天。秋天从琅琅读书声里走来,披着五彩的霞衣,踏着豪迈的步子,漾着丰收的喜悦,鲜活、靓丽而又大气从容:“天空那么高,那么蓝,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啊!秋天到了”“高粱涨红了脸,稻子笑弯了腰”“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无论什么样的文字,我都读得欢欣畅快,就连郁达夫笔下“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的故都的秋,也读不出一丝忧郁的味道。“少年不识愁滋味。”语文老师如是说。

长大后,我爱“看”秋天。每年一入秋,处处皆诗境。大江大河可入诗,老树昏鸦亦可入诗;一片秋叶能成诗,一蓬衰草也能成诗。不知是诗人成就了秋天,还是秋天成就了诗人?反正我被这无边的秋的诗意裹挟着,一路流浪,一路寻觅。吸引我的不只是秋云那“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的悠然,不只是秋月那“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愁绪,不只是秋雨那“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缠绵,也不只是秋叶那“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的落寞,我更想体味那天山共色的喜悦、从流飘荡的惆怅,到最后,作罢东来西往客,一缕炊烟,便将我勾回童年的那个黄昏,柿子落在屋檐下,鲫鱼躺进砂锅里,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微微的茴香气……这多像鲁迅先生在《新秋杂识(三)》里记述的:“记得幼小时,有父母爱护着我的时候,最有趣的是生点小毛病,大病却生不得,既痛苦,又危险的。生了小病,懒懒地躺在床上,有些悲凉,又有些娇气,小苦而微甜,实在好像秋的诗境。”

如今,我爱“听”秋声。“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秋声是“一点新萤报秋信,不知何处是菩提”的静谧,是“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清雅,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磅礴,是“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的惆怅。其实,古人已经在听秋声了——陆游有“人言悲秋难为情,我喜枕上闻秋声”,他听的是壮士豪情;蒲华有“我若有亭林深处,也思归去听秋声”,他听的是隐逸闲情;“秋潭垂钓去,夜月叩船归”,杜牧的秋声新奇灵动;“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王维的秋声寂静禅定……“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豆雨声来,中间夹带风声。疏疏二十五点,丽谯门不锁更声。故人远,问谁摇玉佩,檐底铃声。彩角声吹月堕,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闪烁邻灯,灯前尚有砧声。知他诉愁到晓,碎哝哝多少蛩声。诉未了,把一半分与雁声”,蒋捷的《声声慢》居然连用十种声音来形容秋天,使得秋味更浓、秋韵更胜。天籁一般的秋声,是物候的鸣唱,也是季节的交响。

有时候,我真想当一回古人,着一袭白袍采菊东篱下,抑或临水而居,听秋水欸乃,看芦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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