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远进
家是一个最小的社会单元。异性结合,初始为家。造字上,宝盖下面一头猪,意思是光有人有屋还不行,还得饲养一些畜禽,才能过得去。1977年那批简化字,宝盖底下一个人,虽极为简明,终究不像个家,很快废掉了。
中国人格外看重家庭,安家立业,治家有方,家丑不可外扬,家和万事兴。结婚叫“成家”,婚前上门叫“认认家”。独自生活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异地落户叫安新家,满世界做生意叫四海为家。会过日子叫勤俭持家,反之叫败家子。在家干活叫操持家务,家务活不见功,累死一场空。家是社会群体中最小的组成单元,生产队分黄瓜按家约秤或估堆,小区物业费也是按家计征。
家里谁说了算?男人是一家之主,其实女人早已上位,因为没有女人,这个家就不像个家了。女人是家的代称,孩子们一放假就说到奶奶家、姨妈家、姑姑家,谁说过要去爷爷家、三姑父家、二姨夫家?
家是一个温馨的礼仪组合。“夫为妻纲”“父为子纲”虽属早期的封建礼教,毕竟创造了最初的家庭礼仪,有规矩就不会乱套。“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就多了些和谐的味道。“长者先,幼者后”“称尊长,勿呼名”更添些温馨的气氛,教育孩子尊老爱幼。“路遇长,疾趋揖。长无言,退恭立”则使家庭礼数更为形象化,让家庭文明礼仪更加圆满。好习惯可以培养好的家风,家业兴旺,人才辈出;坏的家风,伤风败俗,像贾府那样,“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即便家财万贯,也会坐吃山空,人去楼空。
家还是一个令人仰视的称谓。文人们按行当拟出许多雅称,田家、军家、商家、官家、奴家,粗野之人自称咋家、洒家、浑家,追求空灵去当和尚、尼姑叫出家,在某一领域取得突出成绩,称作家、书画家、经济学家、桥梁专家;做过首相的叫政治家,会打仗的叫军事家,先知先觉的叫预言家,一心做大官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叫野心家、阴谋家。当然,世风演化,标准渐渐降低,有人掂了三个月毛笔就称书法家,《本草纲目》没看完成了医学家,什么都干不成成了社会活动家。家还可以引申出许多内涵丰富的词汇,没人理睬叫孤家寡人,做事大度叫大家风范,这些属于概念的拓展,不去管它。
家又是一个严肃的法律概念。国有国法,家有家法。老人的赡养,子女的抚养,财产的继承,都纳入了国法,家法有时候说了不算。家法有轻有重,可以高高举起,也可轻轻落下。贾府的凤辣子善于惩治丫鬟,岳飞的家法则是精忠报国。改革开放后,家的概念不断异化,滋生许多奇葩,也给法律出了不少难题。有的腰包肥鼓,或官运亨通,渐渐看不惯家中那个黄脸婆,于是演绎起“一等人家外有家,二等人家外有花”的情感剧。“包二奶”风靡一时,现已不再时髦,有的暗暗“退群”了,趋之若鹜的是“养小三”,狡兔三窟,金屋藏娇,神不知鬼不觉,不出事夜夜销魂,出了事再来个重新组合。小巫见大巫的是N奶不断履新,情人突破三位数,有甚者为方便管理竟将她们统统安放一个小区,成为神秘的二奶村。家的概念如此扩充,家将不家,一旦东窗事发,数罪并罚,神秘魔幻的100多个“小家”,连同那个“温馨的港湾”,一纸判决书,全都毁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