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5月19日
第A11版:人物志

一个人和一个时代谢孔宾传

□耿 立 编著

就是那个时代,西方的萨特、哈耶克、波普尔、马尔克斯、卡夫卡等思想家和文学家被引入到了国内;那时我们也都是看着这些外国人的书籍,借鉴也好,生吞活剥也好,总之,他们给我们开了天眼,那时,美术上出现了“星星画展”“85新浪潮”,也出现了崔健的摇滚,也出现了陈凯歌的《黄土地》,张艺谋的《红高粱》。

那时的菏泽师专,也是校园里一个一个的讲座,一个一个的校外名人来演讲。因为当时的菏泽牡丹花会,在那个时节,有很多的文化名人来观赏牡丹。汪曾祺就是那时来菏泽的,也曾写下《菏泽游记》,并在菏泽与文学爱好者见面座谈。

20世纪80年代,不是过去的代名词,它是时代的浓墨重彩的华章,是一代人的精神故乡。

告别了过去的压抑和泯灭个性的年代,20世纪80年代是重新发现和确认个人价值的年代。

在20世纪80年代,谢孔宾正是年富力强的中年,他对命运的这次眷顾,不像少年和青年那样懵懂。他在理智上和下意识里知道,这也是他的书法艺术的春天。

20世纪80年代是书法热,很多人向谢孔宾学习书法,他也给中国书法函授大学代课,四处讲学。这个时候,他开始编写《书法教程》。那些日子,他沉浸在三千年的书法史中,累了,就坐下来,一支连一支地吸烟,稍一休息,就接着奋笔疾书。他从汉字的起源、汉字的构造,讲到汉字具有艺术的美学价值;然后讲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讲到学习书法时书写的姿势和执笔,讲了楷书、隶书、行书、篆书、草书的名家、形态、演化、源流;然后讲章法布局、落款、钤印,用笔用墨。

这是谢孔宾多年的习书所得,在书出版的时候,是溥仪的弟弟溥杰题鉴。溥杰工行书,初学虞世南,后自成一体,隽秀爽健,婀娜多姿。业界有一句称语:启功的杆、舒同的圈、溥杰的尖。这本《书法教程》对鲁西南和菏泽师专艺术系和中文系的学生影响甚大,后来很多学生加入了中国书法家协会。

可以说,谢孔宾是20世纪80年代菏泽师专学生书法的启蒙者,这些学生后来分布菏泽乃至全省各地,他的书法思想和理论影响了一代代的书法爱好者。

20世纪80年代,也是谢孔宾意气风发的时代,那一刻进击的灵魂被唤醒,一方面探索自己的书法艺术,一方面对学生的启蒙。当时好多的展览和培训,通常都会看到谢孔宾的书法或者是他那一双审美的眼睛。他的住所,也成了一些艺术家光顾、聊天、讨论、争辩的所在。

在20世纪80年代,谢孔宾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养兰花。他常写“似兰斯馨”。古往今来,孔子、屈原、李白、苏轼、李清照、郑板桥、鲁迅等众多的文人墨客咏兰、画兰、写兰,兰花已成为人们用来修身养性、寄情寓志、标明心迹、铸塑人格的象征,升华为意蕴深远的兰文化。

谢孔宾常写的一幅字就是“滋兰树蕙”,来自屈原的诗。屈原不仅种兰,身佩兰花,而且以兰蕙高洁自比。他在《离骚》中就多次写到兰花:“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使“兰”这个词成为“君子”“德人”“美人”“佳人”的代称,并由此使“兰”离开了它本身的植物性成为一种色彩绚烂的文化符号。

郑板桥在历史上,不但画竹,他的兰草也非常有名,也养兰,他说“自谓平生惟兰与竹为吾友也”。郑板桥著有《种兰》一文:“余种兰数十盆,三春告莫,皆有憔悴思归之色。因移植于太湖石、黄石之间,山水之阴,石之缝,既已避日,又就燥,对吾堂亦各有本性。赠以诗曰:‘兰草本是山中草,还向山中种此花。尘世纷纷植盆盎,不如留与伴烟霞。’

郑板桥说:‘山中兰草乱如蓬,叶暖花酣气候浓。出谷送香非不远,哪能送到俗尘中?’此假山耳,尚如此,况真山乎!余画此幅,花皆出叶上,极肥而劲,盖山中之兰,非盆中之兰也。”

“七十三岁人,五十年画兰。任他雷雨风,终久不凋残。”

郑板桥的题兰花诗有多首,如“深山绝壁见幽兰,竹影萧萧几片寒。一顶乌纱早须脱,好来高枕卧其间。”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谢孔宾喜欢兰,喜欢兰花一样的人,也拿兰来修身。他写过几首咏兰的诗:

其一

无枝无杈,不强不霸,

窄窄细叶,淡淡素花,

不占园中要位,墙角石缝安家。

宠也罢,辱也罢,自持高洁历冬夏。

其二

幽兰生山崖,奉天承运厚。

剑叶舒长臂,清香溢山谷。

寒凝高雅韵,暑冶傲俗骨。

爽爽君子风,落落气质秀。

其三

仰承雨露恩,兰草自芳菲。

可恨采花人,剪伐无忌讳。

谢孔宾养兰,也画兰,逸笔草草,形神精妙。我是在求学的时候,在谢孔宾家,第一次见到兰。当时,他的书房里一盆葳蕤舒展的兰草,在万木萧疏的早春呈献着诱人的碧绿。一朵朵颜色淡雅、貌不惊人的小花,将醉人的清香溢满整座书房。

北方人养兰不易,谢孔宾养的兰花每年开花,他也在书法之余,写意画兰。他曾有诗写:

拈笔信手学写兰,只为幽兰品格端。

身无芒刺呈风骨,淑姿具勇战暑寒。

细叶片片风不折,娇花朵朵雨更鲜。

虽为小草不自弃,酿造芳馨奉大千。

象征着一种理想,它可以作为一种操守和德行追求的表示物,也可以作为一种美感的对象化。谢孔宾有一画兰的公式:一笔长,二笔短,三笔交凤眼,每三笔为一组。

冬天来临的时候,谢孔宾也养几盆水仙,在寒冬里,给人一种精神,与兰相配。

兰禀天地之纯精,幽香清远,素洁脱俗,“不与桃李争艳,不因霜雪变色”,清香宜人,优雅超脱,不媚世俗,这也是谢孔宾喜欢兰的原因。

以兰为师为友,多年的浸淫,也熏染了谢孔宾的书法品格,那就是不俗,所谓不俗即仙骨,夺情乃佛心。

水仙,几枝碧绿的茎叶,悄悄展开的鹅黄花瓣,清水般坐拥冬日的清寒,和冰天雪地争一缕轻柔的妩媚,这也是别样的品格,从这些爱好里,你可一窥谢孔宾的书法。

第十二章 是我兄弟

文人相轻,自古皆然,但文人相重,彼此互相塑造,更令人敬重。艺术家呢,如果没有来自马蒂斯的压力,毕加索或许无法画出划时代意义的《亚威农的少女》,也未必能和布拉克一起推动立体主义的到来;如果不是马奈,德加也不会停止历史题材的创作,走出工作室到大街上、咖啡馆和排练场去观察、写生。

1954年马蒂斯去世后,毕加索不仅继续不断在创作中向马蒂斯致敬,而且在家中最显眼的位置保留着马蒂斯为他的小女儿玛格丽特(Marguerite)所画的肖像。

在谢孔宾的客厅,有一幅曹明冉特意为谢孔宾创作的仙鹤水仙,高迥绝尘,题款是:孔宾书法仙风气,逸步盈盈占高丘,岁在两千令三年七月之初于北京。这幅画的右下角还有曹明冉的长长题跋:孔宾公客于吾画堂,应嘱书赤壁之赋十米长卷,目睹开笔之初,已张势铺韵,笔走龙蛇,大气稳健,点划相应,如乱石崩云而穿空,可谓大浪淘尽今书世俗气,惊涛拍岸笔扫书林杂音起云烟,虽无笔墨独尊之嫌,确有霸捍持重之高端,公虽不饮酒,却醉若狂颠,虽云烟常吐烟蒂满地,今却长卷收势只淡茶一杯,不见一燃。雄哉大哉书家之风范。故画兴又至,做此图聊表钦服之感矣。明冉谨识。

2003年秋天,谢孔宾与曹明冉相聚北京,一个是名满天下、工写兼有的牡丹王,每平尺画幅润格10万元的大画家,一个是卓然开宗立派的大书家。他们长达几十年如师如友,如兄如弟,切磋琢磨书艺画艺,互相砥砺,互相塑造,共同冲击艺术的峰巅。

他们的友谊,令人想起《史记》里的《管晏列传》。他们没有血缘,但他们互相欣赏,甚至包容人性的弱点,无论兄弟怎样受到误解、打击,总会站在兄弟的背后,做兄弟的支撑。

当曹明冉成名后,1997年菏泽牡丹花开时节,以牡丹为主题的“曹明冉画展”在曹州书画院举办。这次为曹明冉画展剪彩的,不是官员,也不是美协书协的领导,而是曹明冉八十岁的母亲和谢孔宾。

当时的展览盛况空前,人们对这个奇特的剪彩方式报以尊敬,一个是目不识丁的小城的吃苦耐劳、性格顽强而有韧性的老母亲,一个是与自己相知数十年,一同曾合作多年,后离别的亦师亦友的谢孔宾。当时中国“五洲文化传播中心”做了跟踪报道,制作了专题《牡丹情》。

在曹明冉心目中,绘画的师父是单县著名画家崔星五,而让他从一个画者到艺术家的背后推手则是谢孔宾。

我们先看崔星五,他是20世纪20年代济南爱美中学师范美术班三年科班出身,后又拜师齐白石,成为入室弟子。崔星五为赴北平学画,偷卖家中二百亩地。崔先生的国画,尤以在花卉、鸟虫方面有高超的技法和较深的造诣,他构图变化新奇,笔墨淋漓苍润。

曹明冉拜师崔星五,过程颇曲折。

曹明冉少年时候,有一次去单县煤场买煤。在交钱的时候,他看到那个会计的屋里,挂着一幅枇杷图,那画画得清雅脱俗,他一下子进入了意境。好的画家都有敏锐的艺术直觉,这画,一下子就击中了曹明冉,这画的格调,不是一般的人所能达到的。这是当时名满湖西的著名的单县大画家崔星五的心血之作。看到这画,曹明冉想拿下来临摹,他就像入无人之境,就进了屋子,站在凳子上去摘枇杷图。

“小偷,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画!”在曹明冉摘画的时候,那个去取煤的会计回来,正巧碰上。

曹明冉说:“我没偷,我只要这幅画,想临摹!”

会计不信,就仔细看了一下房间,什么东西都没动,看曹明冉还是个孩子,就问他,你是干什么的?在哪上学?没经过主人允许,是不能随意动别人东西的。

曹明冉告诉会计,自己从小喜欢画画,看到了这个枇杷图,想临摹一下,临摹完,再送来。他怕会计不信自己会画画,就蹲在地上画了一只公鸡,那公鸡,就如从地上站起来一样,雄赳赳气昂昂。

这下缓和了气氛,会计问:你知道崔星五吗?这是单县的大画家。

曹明冉回答不认识,没见过。曹明冉摇头,他不知道崔星五,他只知道他的街坊四邻。这会计,真的看出了曹明冉的天赋,说,我带你找崔星五先生去。

见了崔星五,崔先生问了一些画画的问题,让曹明冉在自己的画案上画了几笔。崔先生觉得这是一棵好苗子,就破例收下了12岁的曹明冉。

从此,曹明冉拜在崔先生门下。要知道崔星五,可是上过美术院校又拜过齐白石大师的艺术家,无论构图,还是设色,无论线条,还是墨与水的变化,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为了训练曹明冉的基本功,他天天要求曹明冉去写生,或者是柳树,或是柏树,或是寻常的麻雀、杏花、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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