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5月27日
第A06版:悦读汇

一个人和一个时代:谢孔宾传

□耿 立 编著

《北山酒经》分上、中、下三卷。上卷为总纲,中卷讲作曲,下卷讲酿酒技术,书后还附有“神仙酒法”。在我国古代酿酒历史上,学术水平最高,最能完整体现我国黄酒酿造科技精华,酿酒实践中最有指导价值的酿酒专著就是《北山酒经》。

然后书写的是《本草纲目》的摘录,《天工开物》的一段。

《本草纲目》:烧酒非古法也,自元时创始。其法用浓酒和糟入甑,蒸令汽上,用器承滴露。凡酸坏之酒皆可蒸烧。近时唯以糯米或粳米或黍或秫或大麦,蒸熟和曲酿瓮中七日,以甑蒸取,其清如水,味极浓烈,盖露酒也。

《天工开物》:凡酿酒必资曲药成信。无曲即佳米珍黍,空造不成。古来曲造酒,蘖造醴,后世厌醴味薄,遂至失传,则并蘖法亦亡。凡曲,麦、米、面随方土造,南北不同,其义则一。凡麦曲,大、小麦皆可用。造者将麦连皮,井水淘净,晒干,时宜盛暑天。磨碎,即以淘麦水和作块,用楮叶包扎,悬风处,或用稻秸罨黄,经四十九日取用。

最后,谢孔宾书写的都是《遵义府志》上关于茅台的来历。

《遵义府志》卷十七“物产”“茅台酒”条云:“茅台酒《田居蚕室录》:仁怀城西茅台村制酒,黔省称第一。其料纯用高粱者,上;用杂粮者,次之。制法:煮料,和曲,即纳地窖中,弥月出窖熇之。其曲用小麦,谓之白水曲,黔人又通称大曲。酒一曰茅台烧。

我们中国人喜欢酒,把茅台看成国酒,而谢孔宾的书法,与这个国字相当,书法是国粹,而谢孔宾的书法境界,正是“凡事做到慷慨淋漓激宕尽情处,便是天地间第一绝妙文字”。

谢孔宾的书法,有一种力。如鲁迅在“五四新文化”启蒙时所说,“二十世纪之新精神,殆将立狂涛怒浪之间,恃意力以避生路者也。”这其实是对生命力的呼唤,是对酒神精神的高扬,以雄健代软媚、以厚拙代轻薄、以自然生拙代刻意的呼唤。

这就如贯休说怀素:“我恐山为墨兮磨海水,天为笔兮书大地,乃能略展狂僧意。”

而谢孔宾为茅台写书法,真是酒神精神再现,互为华章耳。

杨同雁几人,在师父处沉醉,踉跄不知归路。而谢先生回到书案旁,挥笔酣畅描画的,又是一个何等样如酒神重生的世界呢。

第十四章 我有旨酒

谢孔宾的早年在农村生活,口味也是那些年养成,到了晚年还是好吃粗粮杂粮,就如鲁迅在《朝花夕拾》小引中有一段话很能反映这种感情。“我有一时,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后来,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也不过如此;唯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留存。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使我时时反顾。”

汪曾祺也曾经写过一篇《故乡的食物》的好文章。在汪曾祺的笔下,故乡的食物是那样亲切,那样美味可口。“炒米和焦屑、高邮的咸鸭蛋、咸菜茨茹汤、荠菜、马齿苋”等平常东西也让人垂涎三尺。而野味雉鸟,作者满怀深情地说:“雉肉极细,非常香,我一辈子没有吃过比雉更香的野味。”

孙犁也曾说:“我在幼年,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是吃蔬菜和野菜长大的。如果说,到了现在,身居高楼,地处繁华,还不忘糠皮野菜,那有些近于矫揉造作;但有些故乡的食物,还是常常想念的,其中包括‘甜疙瘩’。”

谢孔宾也是把故乡的食物,儿时的味觉,当做一种难忘的记忆。我觉得在他的心中,故乡不仅仅是一些视觉意象,如乡音、炊烟、邻居的笑颜、儿时的玩伴、祖坟上的青草、村口的大树、塘边的水牛……故乡还跃动在他的胃袋里、口腔里,活在他的味觉记忆里。在菏泽城里,他到外面就餐,还是单县羊肉汤、吊炉烧饼。

谢孔宾的这个习性,被中文系主任郭满禄摸得一清二楚。一日,郭主任受人之托求谢先生的字,于是就一手一个塑料袋,左边一只鸡,右手数只地瓜,就到了谢先生的府上。谢先生感到惊奇,曰:“满禄,你也学会给我送礼?”

满禄曰:“我就知道你这个老头还好吃这一口。老家的东西。”

后一日,书法写毕,当郭满禄到谢公处取书法时,谢公说:“满禄,不要你的润笔,我还还礼,也口占一绝。”

满禄惊讶,说:“这老头,你也会写诗?这不是抢我饭碗?”二人拊掌大笑。

谢先生写道:

三只地瓜一只鸡,

换我百字尚有奇。

挥洒一通君笑领,

癫狂烂漫一古稀。

谢孔宾为郭满禄友人所写的是陆游的“草书歌”:

倾家酿酒三千石,

闲愁万斛酒不敌。

今朝醉眼烂岩电,

提笔四顾天地窄。

忽然挥扫不自知,

风云入怀天借力。

神龙战野昏雾腥,

奇鬼摧山太阴黑。

此时驱尽胸中愁,

槌床大叫狂堕帻。

吴牋蜀素不快人,

付与高堂三丈壁。

谢孔宾的这幅字,雄奇淋漓,有苍茫之慨;而郭满禄得到的是谢孔宾自己口占和抒写的小品,一张一弛。

谢孔宾是1980年来到菏泽师专中文系,郭满禄是1981年来到菏泽师专中文系,二人一见即为莫逆。他们相差13岁,如师友,如兄弟,在人前,郭满禄都是言必称谢公。

在鲁西南文人圈,没有人不知道满禄,这是一个可入《世说新语》的人物。他喜陶渊明,在大学也讲魏晋南北朝文学,他写过一篇小说《归趣图——陶渊明隐居生活纪实》,其实是满禄的自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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