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聚新
在我的记忆里,去姥姥家走亲戚是很幸福的事,因为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有压岁钱、有沿途看不完的风景,所以每年我都掰着手指数着盼着去走亲戚的那天。
大人们却并不盼着走亲戚,因为那条通往姥姥家的路太难走了,所以每年只是大年初二那天走一趟。
那时候去姥姥家要走60多里地的泥土路,两米来宽,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凹凸不平,一路走下来颠簸得人浑身像散了架。
记得每次走亲戚,母亲天不亮就生火做饭,父亲则把两辆即将“出征”的自行车检修保养一遍,紧螺丝、上足油、打饱气,车后座上捆绑一根木棍,棍子两头各挑一只笆斗,蒙上花布包袱,里面盛着平时舍不得吃的白蒸馍、黄面团、枣花糕、一只羊腿或一刀猪肉和几封点心之类的礼物。吃完饭,梳洗完毕,换上衣服,天刚蒙蒙亮,父母就骑上自行车,带着我们姐弟几个出发了。
一路上都是走亲戚的,穿着簇新的花花绿绿的衣服,男女老少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路上车水马龙,载着礼品,当然远没现在丰富,无非就是白蒸馍、枣花糕、油炸果子、一块肉之类。路上出了一身的汗,父亲把棉袄脱了,歇了一会儿,吃点干粮补充体力,继续蹬车赶路。疙瘩的路狭窄且难走,赶到姥姥家时常是下午1点多了。
去姥姥家当天无法返回,住上一晚,第二天早早吃过午饭返程。姥姥、姥爷对父母说:“你们离得远,来一趟不容易,多住几天吧。”当然不是客套,实情如此。拗不过亲人们一再挽留,有时我们住上三四天才回家。
记得20世纪70年代,那条土路加宽了,能并排过两辆马车。当我们走亲戚回来的时候,大舅就会套上马车送我们。我隐约记得,有一年途中马不知怎么受惊了尥蹶子,束鬃甩尾长啸,狂奔着把马车拽进了路旁覆盖着白茫茫薄雪的麦田里,幸好没有河渠沟壑,要不就要翻车了,大人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车拖出来。
20世纪80年代初,那条路铺成了柏油路,我们走亲戚就方便了些,可是经常过拉石头石子沙子的重卡车,那条路就被压得“千疮百孔”了。
此后那条路修过几次,一次比一次加宽,现在已经十几米宽,双车道,可以说畅通无阻,平坦如砥。路两边也开始在麦田里突兀着零星的反季节蔬菜大棚,一年比一年多,渐渐成方连片,还有那一片片的果园,过年仍在田间大棚里劳作的人们……这是社会日益发展,交通逐渐发达,人们生活步步高的一个缩影啊。
过去去姥姥家一个来回得六七个小时,累得人筋疲力尽,现在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前不久二舅全家人来看望我母亲,吃过饭,表弟有事先开车回去了。母亲他们继续聊天,不知不觉日落西山,亲戚们吃过晚饭要回去。我儿子开车送他们。我泡了一壶龙井茶等儿子回来一块回城里的家。一壶茶还热着呢,儿子就回来了。我疑惑地问儿子:“把你舅姥爷舅姥娘送到家了吗?”“送到家抽支烟歇了会儿才回来的。”我惊叹:“真快!”脑海里冒出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诗句来。
交通便捷了,条件好了,出行有车,生活圈扩大了,亲戚们往来方便了,联络更紧密了。过去一年才难得走一回亲戚,现在是想去就去,跟上邻家串个门差不多。 那条路,不仅承载着我的探亲之旅,还见证了我的爱情,我的工作历程。
那条路,过了一条叫东渔河的大桥往东不远,北面就有一条齐刷刷白杨树夹道的乡间小路。小时候去姥姥家走亲戚,每经此我就浮想联翩:那条弯弯曲曲的乡村路通往何方?多么幽深而神秘啊。 往事悠悠,似水流年,冥冥中注定我与那条路结缘。参加工作后,单位就在姥姥家所处的那个镇子上,我每天都从那条路上经过,感到亲切而温馨。
后来我与一个俊秀开朗大方的女孩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经过两年的爱情长跑,修成正果,与心上人携手并肩走进婚姻殿堂。
恰巧,爱人的家就在那条曲径通幽的深处,一个三季繁花四季常青的村庄。每年我偕妻都要走过那条林荫小路,路的尽头安居着慈祥的岳父母。
那条路赋予我亲情、友情、爱情,一路芬芳着温馨和甜蜜的记忆,指引着我走上了工作岗位,觅到了知音,神仙美眷夫复何求? 那条路,过去伴我风雨同行,现在及将来,仍将陪我砥砺前行,一路走下去,一定会越走越宽广,走上金色小康大道,路上的风景更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