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晓云
2017年的那个冬天,母亲终于没能再挺过去。 还是和半年前患上的呼吸道感染有关,引起心衰,最终没能躲过这一劫。早晨7点,经过医生的抢救,母亲恢复了持续不到五分钟微弱的心跳,当这个心跳再一次从心电监测上消失的时候,医生和家人都清楚,真的是回天无力了。大约四十分钟以后,我们知道任何试图挽回母亲生命的努力都无济于事了。嫂子和大姐趁着母亲身体还有余温,赶紧给老人换上了送老衣,送老衣是上次母亲患大病后准备的。 母亲终生务农,年轻时在生产队没少出力,有时与同村和母亲年龄相近的长辈们聊起来时,他们都对母亲敬佩有加。那时家里人多劳力少,年年到头要拿缺粮款,母亲为了多挣点工分,就拼命加班干活,白天在地里劳累了一天,晚上还要加班再帮人推磨磨面,一天能休息的时间很少,就这样一家人的温饱问题还未必能解决好,有时还要靠亲戚的接济。到了20世纪80年代,父亲的右派问题得以平反,哥哥参加了工作,家里的状况才慢慢有了好转。 20世纪90年代初,我参加了工作,已经年逾古稀的母亲才终于慢慢放下了家庭的重担,有时间清闲一下了。待到住房条件稍有改善,我便把母亲从老家接到城里,算来也二十多个年头了。 母亲一生为人善良,同村人都很认可母亲的为人,记得后来母亲到城里来住,家里有个二婶子还常来看望母亲。那时在老家,一到农忙时这个二婶子就在地里不顾得回家做饭,母亲就把二婶子家里的小堂兄接到我们家来吃饭,再做好饭给二婶子送到地头。同村东头一个大叔家,孩子多,家里过得相对拮据,母亲常去送些衣物;家里的亲戚有困难时,母亲也常常挂念,尽力帮扶。 种了一辈子庄稼的母亲身子骨很扎实,我刚结婚时住的院子很小,不过劳作了一辈子的母亲总能找到耕种的空间,在院子里有两个巴掌大的空地点几颗眉豆,在院门外的空地上种几棵木瓜。每到收获的时候,母亲总是在夸:这个木瓜真能结果,别看这瓜小,可好吃着呢;这眉豆爬得太高了,再不摘下来就老了;那个石榴树结的果太多了,今年有好几个大石榴从树上掉了下来摔坏了,怪可惜的。清闲不住的母亲,总能在劳动和收获中得到一种幸福。 晚年不再为生计所累的母亲,有个爱好就是打牌。当时住在学校家属院,小院门口有个过道,平时放着一张小饭桌,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那里就是母亲和几个牌友的乐园,几个牌友大多是前后邻居的大娘婶子。一般情况是每到吃饭时,母亲开始总结上午或下午的“战况”,有时下班回家时还常见到母亲在小饭桌上数数到手的硬币或是小额的钞票,这也是母亲最轻松的光景。 “只觉当初欢侍日,千金一刻总蹉跎!”2017年夏天的那次大病初愈后,母亲的身体状况大不如以前了,冬天,母亲还是没有过去那个坎。母亲走了,是在春节前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灵车上我们又陪着母亲从城里走上了回老家的路,只是这一去母子已阴阳两隔。以后再也接不来给儿子做饭缝衣的母亲。 母亲走了,衣履还在。人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现在,我也渐渐学会适应离开父母的人生。 当然,没有任何家庭能让亲人永远相伴,之所以会留下遗憾和痛楚,是因为不能接受亲人之间骨肉和情感的割舍,亲情愈厚,痛楚愈深。 父亲走后的第28年,母亲与父亲又走到了一起。寒风飒起,纸灰飞扬,悲从念起,恸泣泪垂,旧坟新土,回望难离。九泉之下,两位老人安息吧!
